已經順從他了。
可是……為什麼他還要回來?
一想到上一次苦苦經營的名聲,被他輕描淡寫地破壞后,就不有些沮喪,且心裏頭還漸漸升起了一無力之。
與謝五郎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謝五郎的出與地位註定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而現在再努力也不過是枉然。他依舊能夠輕而易舉地踩死,如同螻蟻一般,輕輕一,即便是螻蟻之王也只能碎骨。
「崔姑娘,裏面請。」
帶路侍婢的話音拉回了崔錦的思緒。
是第一次來謝家別院時沐湯的屋子,當初便是在裏頭見到了赤條條的謝五郎。今日,謝五郎又要故技重施麼?
面對閔恭的時候,還能婉拒。
可是面對謝五郎,卻只有任他宰割的份,不能拒絕,只能依照他的心意行事。
這個時候有些認命了,甚至不想反抗了。橫豎如何反抗,到頭來也只能被謝五郎宰割。
幾乎是如同行走一般進了屋裏。
這一次不像上一次,白玉砌的湯池並沒有熱氣氤氳,屋裏的一切能看得一清二楚。湯池旁站了一個侍婢,的聲音微冷。
「請姑娘沐湯。」
湯池裏的水是冷的。
而此時,侍婢又重複了一遍:「請姑娘沐湯。」
崔錦咬咬牙,褪去了上的裳。此時已是秋季,夜裏寒涼,當湯池中,冷水漫過的子時,只覺有寒氣從腳底咻地一下傳遍了全,凍得牙齒咯吱咯吱地響,渾也在抖著。
而一旁的侍婢仍是一副面無表的模樣。
便是此時,剛剛還是如同行走一般的崔錦霍地升起了一鬥志!
不甘心!
不能放棄!
現在還不清楚謝五郎要做什麼,不能這麼快就喪失了鬥志!必須要冷靜下來。今日為魚,又豈知他日不能為刀俎?
謝五郎是神,可是也未必不會從神壇掉落。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個國家尚能被顛覆,更何況謝五郎他只是個凡人,謝家也只是依靠巫族攀爬上去的。
侍婢愣住了。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方才還是死氣沉沉的崔氏驀然間像是變了個人,彷彿在水底獲得新生一般。的一雙眸子熠熠生輝。
當從湯池走出時,還對微微一笑。
「有勞姑娘了。」
.
侍婢懵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狐疑地看了崔錦一眼,才斂眉道:「郎主在竹青園。」言下之意,便是不帶路了。崔錦明白的意思,微微頷首。
謝家別院於而言,已是再悉不過。
在這裏曾經待過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裏謝五郎寵著,與虛假意。說起來,當初是多虧了阿墨,若非他的一句不經意的提醒,也不能這麼快便判斷出謝五郎的用意。
迅速地在腦子裏回想過往的畫作,企圖在其中尋出一一毫的幫助。
可惜什麼都沒有想到。
終於,竹青園近在眼前。
崔錦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
邁了竹青園。
時隔數月,再次見到了謝五郎。
他依舊穿著素白的寬袍大袖,一頭墨發懶散地披著,微微有些,可見是剛剛沐浴過的。他坐在落地屏風前,手中把玩著一盞花燈,正是崔錦的並蓮花燈。
屋裏頭很是空曠,侍候的人一個也沒有。
崔錦沒有刻意放輕步伐,在離謝五郎還有十來步距離的時候,跪了下來。
「阿錦拜見郎主。」
「哦?不喚五郎了?」
崔錦說:「郎主已棄阿錦。」
謝五郎變得沉默。過了許久,崔錦只覺自己跪得雙腳發,可謝五郎依舊沒有吭聲。終於,足足在兩柱香的時間后,謝五郎開口了。
「阿墨。」
阿墨隨即出現。
謝五郎又說:「此花燈礙眼,拿去燒了。」
阿墨應聲,從進來到離去,他連一眼都沒有看過崔錦。
「過來。」謝五郎又道。
崔錦抿抿,從善如流。就像以往那般,坐到了謝五郎的邊,兩人之間僅有一個拳頭的距離。他說:「到我懷裏來。」
此時,崔錦卻是猶豫了。
然而,就在猶豫的瞬間,一微微暴的力道直接將帶懷中。只覺眼前天旋地轉的,回過神來時,謝五郎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可儘管這麼近,仍舊不知他心底在想什麼。
以一種極其親的姿勢坐在他的懷中,雙被強迫圈在他的腰間。
的呼吸變得急促。
一道冰涼上的左臉頰,謝五郎不知從何取出一方帕子,帶著微涼的意用力地拭的左臉,作毫也不憐香惜玉,反而是暴之極。
沒一會,的臉頰便被得通紅。
可一聲也不吭,就算疼得厲害,也默默忍著。就是不說話,一句也不說,像是一個任人擺弄的人偶。
「疼麼?」
崔錦說:「疼。」
「為什麼不求我停下來?」
崔錦沒有回答。
謝五郎卻是有些惱怒,帕子被丟擲到一邊。他正想暴地□□時,懷中的人哆嗦了下。便是這一下哆嗦,讓他的惱怒瞬間消失了。
修長的手指上了的左臉。
這一回,他的作是極其輕的,彷彿指尖下挲的是世間最珍貴的寶。
他輕輕地,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著。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手指到了的眉眼間,他仔細地描摹著的眉形,還有眼睛,然後是鼻樑,再到。他的作極慢極慢,彷彿在著崔錦的五。
他一遍又一遍地挲的五,微涼的指尖已是微微發燙。
他頭一回那麼自己不是目不能視,他可以一睜眼就看清的模樣。他想依靠雙眼看清此刻的表,而非依靠呼吸來猜測。
崔錦愣住了。
此時此刻的謝五郎面上竟是有了,明明他看不見,可他卻對滿臉溫以及憐惜。
很快的,警惕起來。
這一次,謝五郎不知又要玩什麼花樣,不能放鬆警惕。
「阿錦。」他忽然喚道。
不等回應,他又喚了聲:「阿錦。」
「阿錦……」
「阿錦……」
「阿錦……」
他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彷彿以此為樂,連崔錦也算不清他究竟喚了多回。直到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時,他才停住了。
他摟的腰肢。
「你戲耍我一次,我戲耍你一次,扯平了。」
崔錦瞪大了雙眼。
扯平了?!扯平了你不應該回燕城嗎!
剛剛難得冷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慌了,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著。謝五郎說扯平了,謝五郎溫地看著,謝五郎一副迷的模樣。
這些都足以讓崔錦引以為傲的冷靜迅速摧毀。
謝五郎說:「從今日後,我不再戲耍你。你想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不會欺負你,也不許任何人欺負於你。」頓了下,他又說:「你爹想回燕城的本家,我會讓他如願以償。汾崔氏會風風地接你們一家回去,不會再有任何人欺負你們一家。」
「離開時,我原以為戲耍過你之後,便能滿足地回燕。如今方知我錯了,我心中一直記掛著你。原以為只是一場虛假意,不曾想到卻弄假真了。不過……很好,我很高興,也很快活。」
他頭一次對一個姑娘說這麼多的話。
這數月來,他一直想不通自己的緒,王四郎說他心中有了崔氏,他起初是不信的。可是他現在卻信了。當他懷裏再次有了的氣息時,心中的結霍然解開。
他說得滿心歡喜,卻不知此時此刻的崔錦臉白得嚇人。
方才還僅僅是心慌,如今徹徹底底的是害怕了。
謝……謝五郎當真心裏有了?這莫過於是最可怕的話語!
想說你憑什麼你說扯平就扯平了?一點也不樂意好嗎?從頭到尾,都談不上一個「平」字。
想說謝恆你憑什麼這麼自大?在眾人面前戲耍,將扔進地獄的人不是你麼?憑什麼你回心轉意了,就得笑臉迎合?
在份上,他們的確是不平等。
可是在上,他們是平等的。
謝五郎,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在被你玩弄之後還要乖巧順從地迎合你的?你傾心於我,可我不!一點也不!
崔錦登時就憤怒了。
憤怒的緒甚至要高於心底對不能掌控發展的害怕!
霍地推開了謝五郎。
「不要!」
「我不要!」
「謝恆!你高興了,可我不高興!不是你喜歡我,我就要眼地上前等著你臨幸。我不喜歡你,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你,一點,甚至連一都沒有。你為什麼要回來?我不是已經如你所願那般卑微得任人宰割了麼?不是如你所願那般地位一落千丈,誰都可以欺辱我了麼?我都這般了,你到底還有哪裏不滿意?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
「我到底哪裏你眼了?你說,我一定改!」
「謝恆,你莫要太過自負!我崔錦斷不會傾心於你。我承認,在樊城時是我不好,是我先欺騙了你。可後來你也報復回我了,你以五十金辱於我。再後來到了,我崔錦對天發誓,我從未主招惹過你。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是你想要報復我。你明明是天之驕子,而我只是地上螻蟻,螻蟻咬了你一口,你卻反咬它一口。謝恆,你的風度呢?謝恆!你小氣得可怕!這樣的你,我怎敢傾心?怎會傾心?」
此刻的崔錦憤怒得不再瞻前顧後,更是忘了謝五郎的份,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而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小人。
什麼都顧不得了。
謝五郎給帶來了太多的抑,太多的不滿,太多的憤怒。而憤怒到極點的時候,發了,像是山泥傾瀉一樣,沒有任何預兆,噗咚噗咚地滾落。
而當一切歸於平靜時,卻哭了起來。
嚎啕大哭。
「求求郎主,放過阿錦。阿錦玩不起,阿錦真的玩不起。」
哭得梨花帶雨的。
.
謝五郎沒有想過能從崔錦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尤其是那幾句你憑什麼!你為什麼!從未有人敢當著他面這般斥罵他。
他起初心中是惱怒的。
崔氏怎麼敢這麼說?是誰給了膽子敢這麼藐視巫子?
可漸漸的,謝五郎發現他更惱怒的是崔氏說的後半段。說謝恆!你小氣得可怕!這樣的你,我怎敢傾心?怎會傾心?
從未傾心過他。
而他就在剛剛那般高興那般快活地告訴,他心中一直惦記著。高高在上的謝恆心裏有。可轉眼間就將他頭一回捧出的心意踐踏於地。
他何時何地過這樣的屈辱?怎麼能不傾心於他?怎麼敢不傾心於他?
他怒得想要喝止。
可是這個時候卻忽然哭了,像個無助的孩一樣,哭聲震耳!那般委屈地說,求他放過。哭得那麼傷心,那麼激烈,那麼害怕。
就因為他說了句他喜歡。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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