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崔錦便起來了。

如同往常那般，盥洗換，隨後陪同家人用了早飯，接著又作半個時辰的畫。阿欣看得出來自家大姑娘心不太好。大姑娘一心不好，便會自己梳妝換，連廂房的門都不讓進。

只好在外頭眼地等著。

一片，兩片，三片，四片……在數了兩百多片落葉的時候，廂房的門忽然開了。

一張有暗紋的帖子在的眼前晃了下。

「送去歐府，給歐姑娘的。」

阿欣不由微微一怔，往日裏大姑娘都是直接歐府找歐姑娘的，哪裏用得著送拜帖。不由想起昨天的事，在畫墨鋪子裏時，也不見歐姑娘有什麼異樣呀？莫非是當真應驗了那兩個長舌婦所說的？

阿欣忐忑地打量了崔錦一眼。

大姑娘今日穿得很是簡單，月牙白的掐花衫子，象牙白的如意紋襦，耳垂上的明珠墜子圓潤而。若非一副面無表的模樣，今日的大姑娘就像是鄰家一般。

應了聲，迅速去了歐府。

回來崔府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后的事了。回稟道：「大姑娘，歐姑娘今日子不適，說是讓大姑娘明天下午再過去。」

崔錦淡淡地點了下頭。

同時的，又喚了阿宇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阿宇聽后，立馬離開了崔府。阿欣並不知大姑娘吩咐了阿宇什麼，不過見兩人神，似乎都有些凝重。

很快的，阿宇就回來了。

只聽他回稟道：「閔家郎君今日的確跟著歐小郎一起回歐府了，我在外頭見到了閔家郎君。」

崔錦瞭然。

不由輕嘆了聲，事果真跟預料中差不多。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因為閔家郎君而與歐鈺產生了間隙。俗語有云紅禍水，依看，藍亦是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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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崔姑娘稍等。」

侍婢低眉順眼地欠，又道：「我家姑娘在陪夫人說話，約片刻便能過來了。奴婢準備了茶水果品，請姑娘跟奴婢來。」

崔錦微微頷首。

侍婢離開偏閣后，阿欣小聲地說道：「大姑娘，以前歐姑娘都不用通報的呢。」方才那侍婢是歐姑娘邊的侍婢，待大姑娘雖然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是卻有些不一樣了。

這麼枝大葉的人都覺得出來，又何況是心細如塵的大姑娘？

崔錦說：「以前只是正好上阿鈺得閑，休得胡說話。」

阿欣聽到此話，也不敢造次，低低地應聲，隨後退到一旁。

約兩盞茶的功夫，歐鈺終於姍姍來遲。人還未到，便聽得的笑聲：「阿錦，我知你下午要過來的。只是不曾想到母親方才喚了我過去談阿弟的事，一來二去便有些耽擱了，讓你久等了。」

見桌案上的茶水果品不曾過，又說：「咦？莫非是今日的茶水不合口味？我知你喝五指山雪茶，特地讓侍婢準備的呢，連瓜果糕點也是你平日裏喜歡的。」

崔錦站了起來，拉過的手，說道：「沒有的事，只是前不久剛用了午飯。今日午飯吃得有點多，現在肚裏頭還是撐著的，哪裏還是吃得下糕點？若是阿鈺覺得我不賞臉，等會我回崔府時你便讓我裝上食盒帶回家去。」

歐鈺連忙道：「哪裏會不賞臉，我沒這個意思。阿錦你莫要多想。」

崔錦笑了笑，說道：「我也沒其他的意思，阿鈺你也莫要多想。之前我大兄還說你們歐府的糕點做得好吃，我若帶回去了，大兄肯定高興都來不及。」微微一頓，打量著歐鈺，關心地道：「阿鈺子可有好些了？昨天聽到阿鈺子不適，我心裏頭擔心著呢，原想著過來看你的，但想了想你也要多加歇息，就不便過來打擾你了。今日阿鈺氣不錯……」

歐鈺輕咳了一聲，似是有些不自在，只聽說：「僅僅是有點風寒，睡了一覺后便好了許多。」

一時半會的，兩人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像是生分了一樣，明明之前兩人幾乎是無話不談的。花燈節那一日，靠在船舫上，崔錦吹著和煦的河風，看著圓盤般的月亮，心中還很是歡喜，想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如今不過是短短一個月，兩人之間竟然就變這樣了。

失落在崔錦的心底開始悄悄蔓延，隨著流遍四肢百骸，直衝腦袋的時候，忽然喊了聲：「阿鈺。」

試圖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來，然而說出口的時候卻帶了一無意識的委屈。

「你曾跟我說過，你已有了意中人。我當時並不曾過問，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的意中人會是閔家郎君。若你告訴我了，我定會告訴你，我與他在樊城的時候已經相識。那會他還只是鄉野里的郎君，我之前與你說過的，我在樊城時遇到了一高人。那高人告訴了我不事，其中有一事便是與閔家郎君有關。因此，我便告訴了閔家郎君。他也因此來了秦州。」

頓了下，崔錦看了歐鈺一眼。

「許是知遇之恩的緣故，所以他與我頗為投緣，直到後來發生了謝家五郎的事……」

說到此，崔錦頓時有些難以啟齒。

與謝五郎之間的事，從未對哪個人說過，即便是大兄也沒有。

「不妨與阿鈺說，此生只要謝五郎在，我便嫁不了其他人了，而我也沒有嫁人的打算。我曾與阿鈺說過我的抱負，如今我還要再與你說一遍。我那時說的絕無半句戲言，我是認真的。」

歐鈺低垂著頭，崔錦看不清的表。

「那一日在梅園裏，我也沒有想到會遇見閔家郎君。我只是心不好，便想去梅園走走，我那時真的不知他也在。閔家郎君……他曾向我求娶過，只是我拒絕了。在阿錦心中，閔家郎君從不是當夫婿的人選。」

已經可以確定歐鈺知道與閔恭的事，肯定是的侍婢在梅園裏無意間見到了。

與閔恭之間的話，侍婢到底聽到了多，也不曉得，所以索全都說出來。

崔錦又看了歐鈺一眼。

沉默著。

崔錦輕嘆一聲，又道：「阿鈺，我要說的便這麼多。我知你與我之間變得生分了，不過我也能理解你此時的心思。來了也將近一年了，能與你為閨中知己，是我從未想過的事。過去的那一段與你相的時日，我很快活，原來有個知己一起說話是如此愉快的事。只不過我們之間若這般生分下去，興許哪一日會為仇敵，這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所以，我今日方與你開門見山地說了。」

見歐鈺還是不說話，崔錦心有些沉重。

起，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阿鈺，你保重。」頓了下，還是忍不住說道：「我遇到的那一位高人曾說過閔家郎君絕非池中之，總有一日能封侯拜相。阿鈺若想嫁給他，不妨再等上幾年。待到他錦還鄉之時，便是與你份匹配之日。」

欠了欠，帶上阿欣離開了偏閣。

一路上，不由嘆氣連連。

其實還真的不怎麼想阿鈺嫁給閔恭的。一旦嫁給了閔恭，這個知己就徹底沒有了。沒有哪個當妻子的會願意與自己夫婿心中曾經慕的人當知己吧？不過也罷了，真心覺得閔家郎君是個不錯的人，雖然有時喜自說自話，完全不顧的意思，但也算是個的，能配得上阿鈺。

難得了個知己。

阿鈺若能快活，不當知己也無妨。橫豎這輩子就得跟謝五郎耗上了。

只不過崔錦思來想去，心中始終覺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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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歐府的時候，又重重嘆了聲。阿欣在馬車裏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回，忍不住了，說：「大姑娘，剛剛你又是何必呢？閔家郎君又不喜歡歐姑娘，歐姑娘傾心多一陣子，興許就不喜歡閔家郎君了。大姑娘方才何必將話說得這麼死，分明是著歐姑娘二選一。」

此時，阿欣不由有些認同那兩個長舌婦的話了。

「姑娘家的誼上郎君就沒有了，一個是了數月的知己，一個是傾心的郎君，尋常姑娘家都會選擇郎君的。」

也重重地嘆了聲。

崔錦現在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

其實今日於理與阿鈺之間間隙的問題上，做得的確是不太好，以至於連阿欣也看出來了。本該用平靜的語氣與阿鈺說話的，更不該開門見山地說出與閔恭相識的事，更不該說他們曾經頗為投緣……

如此一想，崔錦頓時覺得自己當時的腦子被狗吃了。

本該不經意地提起樊城的事，再佯作什麼都不知，用開玩笑的方式說出與閔恭相識的事，再撇清與閔恭之間的關係，隨後再談其他的事，最後笑意盈盈地離去，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