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小院中的那一晚,年殺人時的果斷與冷冽在心中留下的印象無比深刻,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心中真對自己有意見,將自己順手殺掉,絕不是難以想象的事。
那次的事件之後,邊沒有了聞壽賓的掌控,隨後因爲父仇的緣故離開了華夏軍,孑然一,像是從頭再來,卻也徹底變得無依無靠,要說記憶中印象深刻些的人,無非是華夏軍的顧大嬸與這位“小恩公”。九月裡公平黨表出猙獰的面目之後,聽到這位“小恩公”的名頭,甚至與對方重逢,心中頓時像是有了歸。
但這樣的想法真實嗎?是不是的一廂願,在西南時那張冷冽的臉,那聲“小賤狗”的稱呼,對方又是如何看待的,這些東西,卻又難以細思。
至於寧忌這邊,與小賤狗的重逢是這次離家之行當中最無法想象的事。他也不知道這種是溫暖還是喜悅,作爲鋼鐵直男,尤其是不久前纔在西南遭到過賤人傷害的鋼鐵男兒,就心中對某個異到溫暖這件事,這是不願意多想的,更別提從口中說出來。
如同在張村聽說小賤狗一個人離開之後的反應一般,要死了,但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能夠說什麼呢?不想讓死?他救下不過於簡單的人道主義,一時的仁慈,學了“婦能頂半邊天”,做了決定要自立自強,自己若是無比擔心,那什麼了。
“何文高暢”都那麼恥,更何況“龍傲天擔心小賤狗”。
而從西南離開之後,他其實也並未過多地去想,自己希將龍傲天的威名大大的打出去的執念到底是因爲什麼。張村的評價固然是一個方面,但事實上,在龍傲天這個名字被打上“五尺魔”的污衊後,他也完全可以改個東方不敗、西方失敗之類的名頭從頭再來的。
爲了追殺於瀟兒離開西南,一路招搖到三千里外,小賤狗找到他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間,鬆了一口氣。
這些話並不好說,甚至於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過。重逢之初,能夠談論的無非是從西南出來後的一系列經歷,不久之後,可以通的東西其實就了起來。
寧忌的背景、家境,包括在華夏軍中許多的事,他是無法跟對方討論太多的;而另一方面,曲龍珺的父親死於華夏軍之手,隨後被賣做瘦馬,帶去西南搞破壞,這些素材,也並不是適合敞開說的話題。不好提及過往,一個十五歲、一個十六歲的年男,能夠聊的便不多了。
相的前一個月,寧忌了傷,曲龍珺照顧小恩公,屬於應有之義,重逢後的同居,便並沒有太多的古怪。
小禿驢來的時候,他們的手還牽到了一起,彼此都顯得頗爲自然。
此後戰四起,民、匪流竄,兩人進山間建起小窩棚,偶爾在幹活當中,自然的談反而更多一些。一旦閒下來,寧忌便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他很高傲,面平靜一如當初在西南時的小大夫,曲龍珺只以爲他生平淡,偶爾跟他說上一些話,其它時候多有剋制,待到寧忌搶回了那匹“小禿驢”,兩人之間因爲這棗花馬的話題倒是多了不,曲龍珺心照顧這小寵,寧忌也因此出去搶了幾批草料,偶爾他嫌棄地罵罵這小“禿驢”,曲龍珺也會可地糾正他。
世持續,周圍的天地慘不忍睹,莫名其妙的戰、火拼,流民之間的易子而食都已經出現。抱著善意的相識之人在這種環境下的相依爲命似乎是毋庸置疑的選擇,這是他們在山間相依爲命裡不必多說的部分。
然而,總在靜下心來的時候,兩人心底也會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們終究是這般年紀的年與,這樣的相聚眼下似乎不必多說,但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這些想法若有似無、時時現,就如許多人在某個年紀悄悄到的那樣,因爲與某一個人的相,溫暖、好、曖昧、心跳、忐忑……這些思緒會若有似無的浮現、落下,有的時候像是在木屋牆上織的枝葉與影,有的時候如汐如煙火。許多年後它們會變作心中最好的記憶,人們偶爾提及或是永不與人訴說,但在這一刻,則支撐著他們安靜而又忐忑的相。
十月裡才倉促築起的小棚屋並不寬敞,一個爐竈,兩側是兩張窄小的牀,幾乎便是整個房間所有的“傢俱”,牀鋪也只是劈下來的木頭上鋪樹葉、乾草再搭了些拼合起來的布片的臨時做法。爐竈爲這小小的牀鋪提供一些溫度,爲了避免晚上被煙燻得窒息,竈邊有專門的煙道,糊了泥,是這房間裡最花心思的地方。
安靜的沉默之中,曲龍珺燒好了熱水,擰了一小塊布給寧忌臉,寧忌則已經將今天的戰利品做了歸類:一些散散碎碎的吃食,看來可以用的刀片、護心鏡,這樣那樣的布片,中間甚至還有個繡工的小肚兜——寧忌是從一個士兵的上搶來的,至於對方是從哪裡得到,則屬於不能細想的範疇。
接過對方遞來的布隨手了臉,他指了指曲龍珺牀邊的一個小皮袋,讓將熱水裝到裡頭,揣進懷裡——這是十一月裡曲龍珺月事來時他到外頭特地來的一個袋子——曲龍珺一邊說著:“我沒事的。”一邊跪趴在竈邊給皮袋裡裝了水,揣進服裡,然後也用熱水洗了布片,側到一旁拭了自己的臉頰。
分派東西、收起來、繼續燒火、做飯……原本冰冷的房間裡已漸漸暖和起來,做飯的時候曲龍珺跪坐在牀邊,因爲嫌皮袋礙事將它放在了一旁,寧忌看了,抿著指了指,曲龍珺吐了吐舌頭又將它塞進去,火搖曳,的臉倒是漸漸地不難看了。
不久之後,兩人吃了晚飯。
晚飯過後,曲龍珺稍作收拾,在火中穿起針線,拿出寧忌的破服來,坐在那兒開始補。作爲習武之人,寧忌在平日裡作頗大,離開西南半年多以後,又遭逢時不曾驗過的大雪,他這才發現自己平日裡最費的是服,外頭的衫不的舊破個口子,最近這段時間,倒是多虧了曲龍珺一次次的替他理。
房間外頭風雪呼嘯,偶爾也會產生這樣那樣的話題。
“明天便是小年了,下這麼大的雪。”曲龍珺補著服,“他們爲什麼要在這種天氣裡打仗啊,凍也凍死了。”
“因爲本來就不是爲了打仗啊,就是爲了死人……”
“……嗯?”
“在西南的時候,華夏軍打仗,是爲了勝負,真人打仗也是爲了勝負,但也有些時候,糧倉見了底,吃的本就不夠了,不管打不打,一千萬人也只有五百萬人吃的糧食,不管怎麼樣,總之是要死掉至五百萬人的。與其坐在家裡死,不如出去打死,死了的莫怨莫尤,活著的至能有點口糧……以前在西南的時候,軍隊裡有些人說過這個道理,我到了這邊,才第一次看到……”
年紀雖只十五,也頗爲跳,但華夏軍中,接的都是有見地的高層,許多話語當時不懂,但這一路遊歷,見到複雜的事多了,有些道理便一一印證起來。此時的年靠著爐竈,說起這事,緒並不見高,卻自有一憂國憂民的氣度,與跟真正的小禿驢在一起時的氣質大不一樣。
“先前在江寧,何文冠冕堂皇,說是要收權,要整肅,實際上又何嘗沒有這個原因。公平黨在江南打砸搶,混了兩年,江南水鄉,糧倉和各種積蓄都已經見底了,真要是開個大會,把一羣傻瓜整肅起來,到了年底,還是要死很多人,與其到時候被人罵,不如大家擺明車馬乾一場,養不活的人打死一堆,他手頭上糧食多一些,就能把活下來的銳都拉進自己這邊……原本就是他搞出來的事,收拾不了,乾脆把鍋扣在別人頭上,讓許昭南、時寶、周商幾個人背鍋去死,哼,他太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爹爹當年也是領兵的將軍,卻沒聽他說過這些事……”
“我爹……”
寧忌隨口接下來,此時又稍稍頓了頓,“……我爹……當年在和登,是在寧先生辦公室裡掃地的。”
“……啊?”曲龍珺眨了眨眼睛。
“所以他也不會說這些,不過華夏軍的小孩子都得上學,軍隊裡的孩子也多,大家說啊說的,也就懂了。”
“嗯,都說華夏軍改造造紙之法,興格,下頭所有的孩子都能取唸書,明事理,就連孩子都一視同仁,這是教化的大德……寧先生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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