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頓了頓。

“一般，在這樣的問題面前會有兩個選擇，第一，你下船自己死去，第二，在這條航路上哪裡礁石、哪裡有問題，用你世故的經驗，想想怎麼改掉這些世故的問題，我在想，我有沒有可能從中得到一些驚喜，你也不能再說，我沒給過你李如來機會。”

他靜靜看了對方片刻。

“領兵是不行的，給你一個村子。你知道最近在搞土改，實際上就是從鄉賢手裡奪權，我給你第一百零一個實驗村，要怎麼幹隨你的便，跟工作組配合也好，你自己單幹也罷，在不違法違紀的況下，過個幾年，你村子裡的人要富裕起來，要聽華夏軍指揮、要懂道理，小孩子要有書念，鰥寡孤獨有所養，你做得好，我給你更多的東西，將來的政治協商，會有你的一席之地，歷史書上會有你的評價。”

寧毅推開桌子，站了起來。

“在你的事上想到這些，是一個意外，就算不是今天，未來我也會仔細考慮今天的問題，但那個時候，你全家都已經死了，所以今天過來，是你的運氣好……當然，走不走這條路，你自己的事，待會會有人進來，過去的事，代清楚，就當你買一條命，重新做人，之後我們騎驢看賬本，走著瞧吧。”

他離開廳堂，朝外頭走去，就在將至院門的時候，聽見李如來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了。

“是！主席！”

那聲音的，竟還帶著些興，也不知是劫後餘生的激，還是爲了能夠做事而心澎湃。

保衛科的人放下了對準李如來的狙擊槍，書的人手也陸續撤走，快到外頭大門時，他們過來向寧毅報告：“李團長還在外頭等著。”寧毅點點頭，著人將他過來。

兩人坐著馬車同行了一陣，寧毅說起一件事：“當年在小蒼河打仗，我說起有個皇帝，會把貪污五兩銀子的員剝皮植草，你們所有人都拍手好，你現在還會拍手嗎？”

李東想了想：“會。”

“好。”寧毅看了他片刻，點頭，“回去做個檢討，以後朋友要謹慎。”

李東敬禮離開後，馬車一路行駛，上了回張村的道路，過得一陣，又有幾輛車靠了上來，這也是去張村過小年的車駕，裡頭坐的是娟兒與李師師，卻是知道李師師孤一人在都的蘇檀兒，吩咐娟兒邀其到張村暫住，共度新年。

“神神鬼鬼的……”

得知事的來龍去脈，寧毅笑罵一句，倒並不顯得有多高興。

師師這邊則向寧毅這邊詢問起對李如來的安排。

過去寧毅在這頭是早有規劃的，還讓師師參與過宣傳的前期準備，然而李如來送人到軍隊的這件事委實影響惡劣，向寧毅做了報告，這次寧毅回來，據說直接去了李如來的家裡，便已經做好了李如來被抄家的準備。

待聽寧毅說起這次的理，師師瞪著眼睛，一時間，也是頗意外。

******

晉地，時間是下午。

給袁小秋放了假，也理完公務，從青宮之中離開時，天已經下來了。

馬車穿過冰雪覆蓋的城市，上午的熱鬧此時還在延續，但也已經有不的人陸陸續續的開始回家，小年是祭竈的時候，晚上許多的人還是要回到家裡進行一番儀式。微微的掀開簾子，樓舒婉能夠看到部分店鋪中亮起的燈火，擾攘的人聲以及偶爾傳來的食香味。

去到城市側面的一宅邸。

這院子已經很久沒來了。

院子裡給開門的，是一位著樸素、姿平平的中年婦，大概是因爲平日裡見面不多，此時看見樓舒婉，便有些惶恐的樣子，樓舒婉跟說了些話，之後讓隨從轉一些布匹和吃食，朝著院子裡頭走去。

兩進的院落，外頭是象徵的客廳，裡頭是居住的地方，在院能看到幾隻鴨，也有糞便的味道，院落前方的臥室門口，一名角流涎貌似癡呆的中年男人正裹著厚厚的被子，倚坐在那兒，呆呆地看天。

這便是的二哥，樓書恆。

他的神和，都是在過去三年的時間裡廢掉的。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樓舒婉都如同圈養豬羊般養著在這世上留的最後的親人，供其吃喝，並且給他找了人，希這唯一的兄長，能夠以他毫無價值的生命，給樓家多留下一個後代，但樓書恆並沒有承擔起這樣的責任，田虎那場事變當中，本就弱的他被拷打，嚇破了膽子。

而自真人上次南下，晉地局勢危殆，樓舒婉一度節食，得自己全浮腫，對於養在家中，已廢的兄長，再也無暇關心，那段時間樓書恆也經歷了多次的飢，遭了各種轉移的顛沛流離，他被嚇得不行，一次轉移中摔破了腦袋，此後茍延殘，在樓舒婉都放棄了他的況下，他倒是癡癡呆呆地仍舊活了下來。

此後晉地的況漸漸緩解，樓舒婉每每見到癡呆的兄長，都爲之煩悶，乾脆眼不見爲淨，找了個靠譜的鄉下農婦，給了一筆錢，讓將兄長就此養著，不管是當東主還是當丈夫，總之都無所謂了，此後則只是偶有空閒時，過來看。

或許是因爲對方照顧得盡心，樓書恆的沒有再垮下去，大部分的時間，或許是因爲虛，他喜歡坐在屋檐下看太，如此縱然到了冬天，這樣的習慣竟然也在延續。而不得不承認，癡呆後的兄長，比起以前狂躁的他來說，看著已經順眼一些了。

看了對方片刻，樓舒婉坐在他邊，倒了一碗溫水，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下。

樓書恆咿咿吖吖，竟像是出些許笑容。

看到那笑容，樓舒婉眼眶溫熱。

很多很多年，沒有看到兄長出這樣的笑了，那像是兒時的笑，自年以後，所見到的笑容裡，便只有瘋狂。

“……你早變這樣多好，你早這樣笑……說不定蘇檀兒都會喜歡上你……”

“……你還記得蘇檀兒不，的男人……唉，你說當年我多有眼啊，你和大哥都不如我，咱麼一家人，我多有眼啊……咱們一家人，大哥、爹爹……”

“……你不爭氣啊、你不爭氣啊……你說你多留個孩子，我幫你養大了也好啊，今天二十四，竈王爺上天，家裡沒有個男人，我連竈都沒法祭啊，我一個人……你不爭氣啊……”

看著樓書恆，呢呢喃喃、絮絮叨叨，眼睛稍稍的有些紅，但是經歷過太多的人了，即便是說起這些，也並沒有淚水。樓書恆也咿咿啊啊地看，像個孩子，他變家裡最快樂的人了，而總是不快樂。

外頭白皚皚的城市，喜慶的火映在地面，映上天空，人們都是喜慶的氣氛。而總是不快樂。

“……都怪你啊……都怪你……變了呆子，都是最不負責的那一個……忘了你還有個妹妹呢……”

“哈……哈……”

樓書恆吹起泡沫，口水開了，像是驀乎而去的一段人生，映在無數的笑聲裡、煙火裡，映在了酸楚與憾的眼眶裡……

PS：說一下，有人指出北方小年是二十三，其實這是清朝宮廷裡改的規矩，清朝以前，都是十二月二十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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