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來說去,守大城時野戰都是一個必不可的選項。
唯一的問題在於……野戰打得過嗎?
如果打不過,那再好的理論,也只會加速自的滅亡。
李綱倒是見過岳飛練出的新軍,軍容齊整、令行止,看起來頗有戰鬥力。但能不能打贏金兵……這就沒人知道了。
更何況這次野戰,皇帝也要親自參與,這與守城戰,又不一樣了。
太危險!
總之,羣臣還是心中忐忑,深這一戰前途未卜。
其實裴謙所說的“守大城必野戰”,倒也沒有太多的兵法原理在裡面,單純只是給他自己去野戰找個理由罷了。
如果他不野戰的話,那還怎麼把自己送掉?
等著金人攻破汴梁城,估計是不太可能了。靖康時就沒功的事,現在功的希就更渺茫了。
所以,裴謙覺得自己還是得出城。
得到了滿意的結果之後,裴謙又看向岳飛:“嶽相,你可還有疑慮?”
岳飛遲疑了一下:“回家,沒有了。”
裴謙搖搖頭:“不,你有!
“來人吶,宣朕旨意!”
羣臣都愣了一下,不知道皇帝所說的這句“你有”,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位小太監拿出聖旨,朗聲唸誦。
“朕除卿樞使,厲兵秣馬,與金人決死於京師城外,所圖者收復河山、解民倒懸而已。
“卿盛秋之際,提兵寇,風霜已寒,徵良苦。只是天下安危之所繫,自當勉力而爲,切勿爲小人風言而間我君臣,失卻戰機。
“朕自知非善兵之主,此次駕親征,乃爲鼓六軍,若有妄言兵事,或有金牌令卿退兵,此必臣矯詔,卿但置之不顧、力向前而已!
“待卿收復燕雲,直搗黃龍,朕當親爲卿解甲設宴,犒賞三軍,必不令昭烈武侯專於前!
“如卿國,豈待多言?勉力!勉力!勉力!
“付,岳飛。”
等到聖旨唸誦完畢,殿上的羣臣臉再次變了。
即便他們已經被這位新的家暴擊了無數次,可此時卻還是因爲這道聖旨,再次有些破防。
自大宋立國以來,豈有這種聖旨?
這聖旨可不僅僅是出征之前勉勵岳飛而已,更重要的是,幾乎將“將在外、君命有所不”這句話,給直接落實到了紙面上!
什麼“切勿爲小人風言而間我君臣,失卻戰機”?
什麼“若有妄言兵事,或有金牌令卿退兵,此必臣矯詔,卿但置之不顧、力向前”?
意思就是說,只要這仗打起來,不管是哪位朝中的重臣在皇帝面前說岳飛的壞話,或者反之,在岳飛耳邊胡鼓;不管皇帝本人有何種旨意、甚至拿出金牌讓岳飛退兵,岳飛都可以相機決斷,都可以當是臣矯詔,置之不顧!
即便皇帝駕親征,就在軍中,也只是個吉祥,不能對前線的戰事有任何的指揮。
皇帝自己用這封聖旨,封死了所有自己臨場指揮的空間。
而最後,更是說“不令昭烈武侯專於前”,意思也就是說,皇帝和岳飛之間,要像漢昭烈帝和諸葛武侯,君臣互信,一個可以說出“君可自取”的話,另一個則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樣的一封聖旨,可以說是不僅將整個大宋的所有兵權,都到了岳飛手上,甚至還上了皇帝自己的半條命。
而這一切,都是爲了賭一把。
賭這個二十五歲的小將岳飛,可以帶著宋軍,一戰而定天下!
岳飛得熱淚盈眶,下跪接旨:“臣,定不負陛下聖恩!”
看到此此景,裴謙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
之所以下這道聖旨,主要還是怕岳飛打得不夠莽。
他這個皇帝在軍中,岳飛自然會束手束腳的,凡事要考慮皇帝的安危,那麼一些非常冒險的軍事行,自然也就無從規劃了。
這樣一來,裴謙想要作死,豈不是仍舊沒有機會?
所以,裴謙一定要讓岳飛打消任何的後顧之憂,往死裡莽!
而且,爲了防止自己的歐皇屬生效,防止自己不經意間的某個指揮對戰場造不可逆轉的嚴重後果、阻礙自己送人頭的大計,乾脆將所有指揮權全都出去,省得節外生枝。
一切安排妥當,裴謙意氣風發地說道:“好,那就……出征!”
……
秋風獵獵,旌旗飄揚。
每到秋季,都是金人進犯的時節。
因爲金人久居北地,不適應南方炎熱的天氣,一到夏天便會戰鬥力銳減;而到了秋季,宋朝各地的糧食收,金人也正好趁機燒殺擄掠,搶糧食作爲軍需。
也就是說,此時的金兵,正是戰鬥力最爲旺盛的時候。
京師汴梁城外。
雙方大軍各自紮下營寨,兩相對峙。
金兵再次駐紮在汴梁城外的牟駝崗,營寨相連,宛如黑雲城。
完宗弼,也就是金兀朮,帶領著兩萬銳騎兵,已經先一步來到汴梁城外。
而兵分四路的十萬大軍,還並未抵達。
完宗弼之所以如此爭分奪秒,正是爲了抓住戰機。
金兵大軍要集結,宋軍又何嘗不是如此?
完宗弼深知一旦讓大宋各地的勤王軍趕到,戰事必然陷焦灼,所以才先親率兩萬銳騎兵打前鋒,希一戰將大宋汴梁周圍所有的可戰之兵給一網打盡。
若是可能的話,最好能直接與這次的統軍大帥岳飛進行撞,對宋軍的指揮中樞進行斬首。
而後等到大軍來到,便可以從容攻城。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次的宋軍竟然毫不慫,沒有於汴京城,而是同樣在城外安營紮寨,儼然一副要與金兵決戰於汴梁城外的架勢。
出自於作爲統帥的直覺,完宗弼並沒有在趕到的第一時間就貿然發進攻。
但出於對宋軍一貫的瞭解以及對戰機的把握,完宗弼還是決定在後續大軍沒有趕到的況下,先嚐試著消滅這支宋軍。
因爲他知道,大宋各地的勤王軍也在路上,時間並不一定站在金人的這邊。
而且,不論宋軍到底練出了什麼樣的兵馬,完宗弼也總是對金人的鐵浮屠與柺子馬,有著絕對的自信。
“攻汴京,活捉趙構!”
完宗弼看向遠方的汴梁城。
一年多之前,他在這裡打出了大捷,將整個大宋的宗室全都擄往北方。
只可惜,那次雖然收穫甚,可終究是未能將汴梁給徹底打下來。
而這次,他想要彌補之前的憾,完滅宋的不世之功。
……
“陛下,此地太過危險,還請……移駕後退一些吧。”
一名副將跪地勸說。
此時,穿著一金盔金甲的裴謙,正在軍陣的後方。
之所以說危險,是因爲此時的軍陣,是純粹的步兵軍陣。雖然都是穿著步人甲的銳重步兵,但數量畢竟不多,只有一萬餘人。
而還有八千的銳騎兵,正遊弋在戰場周圍。
步兵本陣是由岳飛親自率領,但也正是因爲如此,步兵本陣纔是最爲兇險之地。
金人必將不計一切代價衝擊步兵陣列,而一旦步兵陣列崩潰,整場大戰的天平,就會不可逆轉地向著金人傾斜。
裴謙冷冷地說道:“將士們都在朕的前面,有何危險?”
他自然是不會後退的。
再往後退,豈不是徹底遠離戰場了?那樣的話哪還有任何作死的機會?
這名副將言又止。
他很想說,陛下你心裡有點數啊!
你沒穿這盔甲也就罷了,現在一金盔金甲,在軍陣中如此醒目,生怕金人注意不到你是嗎?
雖然宋朝研究了上百年的以步制騎,但真的對上金人的鐵浮屠,又贏過幾次了?
哪一次不是被衝得七零八落,然後被肆意收割?
到時候金人的鐵騎衝進來,這些步卒尚且自顧不暇,又如何護駕?
只是勸說一番之後,眼見著陛下開始費力地扭穿著盔甲的軀去拿後的馬鞭,這位副將還是明智地知難而退了。
他也聽聞過這位新家的脾氣,據說是個能在朝堂上對大臣用出窩心腳的狠人,連李綱都奈何他不得。
作爲一介小小的副將,還是不要自不量力地去勸諫了。
一場大戰,就在雙方都認爲己方必勝、而裴謙在擇機自尋死路的況下,轟然展開了。
……
馬蹄刨地面,從襲步,變爲狂奔。
從下而上,首先映眼簾的是奔騰的馬蹄,而後是沉重的馬甲,再之後則是全穿著鎧甲、只出兩個眼睛的重裝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