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挨了這一掌,心頭火起,但他記得自己的目的,只能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夫人覺得,他們是打算讓小公子有日后嗎?”
姬夫人僵住了作,心里慌起來,抬頭看著陳尋道:“你……你什麼意思?”
“夫人認真想一想,”陳尋認真道,“子商要小公子,不過是因為他一時無法完全把控揚州,有許多人還是王大人的舊部,他需要用小公子安這些人。等子商在東都站穩腳跟,到時候他權大勢大,你認為他還需要小公子嗎?”
“以往夫人還可以念想,子商對您有幾分誼,您與他天作之合,可如今柳玉茹來了,看蕭鳴的態度您也明白,子商心里是向著誰,柳玉茹如今已經有個兒,還是在顧九思在的況下,日后子商若是當真與柳玉茹親,有一個兒子,不是遲早的事嗎?等子商有了子嗣,您認為,他還甘心當小公子的幕僚?”
姬夫人被陳尋越說越慌,一把抓住陳尋,焦急道:“那我怎麼辦?”
姬夫人看著陳尋:“他如今邊有了其他人,蕭鳴這樣護著,我拿到沒有辦法,我……我……”
“夫人,”陳尋抬手,放在姬夫人的手上,認真道,“您不是一定要依靠子商的。”
陳夫人愣了,呆呆看著陳尋,陳尋生得俊秀,一雙清俊的眼看著姬夫人,聲道:“如果夫人愿意,陳尋愿為夫人效犬馬之勞。”
“你的意思是……”
姬夫人有些不敢出聲,陳尋在手上用了力,堅定道:“柳玉茹到揚州的消息,蕭鳴今晚應該已經傳給子商,咱們在子商回來之前,盡快接管揚州。”
“不行。”姬夫人害怕道,“蕭鳴如今手上有兵有權,大家都聽他的……”
“誰說大家都聽他的?”陳尋笑起來,“之前只是子商隔絕了您和其他人的聯系,夫人要知道,這揚州有許許多多人,都還是王家舊部,都并不是真正效忠子商。只要夫人一聲令下,這些人便立刻會倒戈與夫人,夫人可知道王平章?”
“這自然是知道的。”
王平章是蕭鳴手下得力的人,姬夫人就算再不管事,也知道王平章是誰,陳尋低了聲:“王平章,便是王家的舊部。”
姬夫人睜大眼,但片刻后,慢慢緩過神來。如果王平章都是王家的舊部,那證明,在揚州,還是有其他依仗的!
意識到這一點,姬夫人心思活絡起來,猶豫了片刻,轉頭看向陳尋:“你……你為何對我這樣好?”
這話出乎陳尋意料之外,但他很快調整了狀態,溫道:“在下始終是夫人的人。”
陳尋意在表忠,然而姬夫人卻在聽到這話后,出了詫異的神,許久后,頗有些愧疚道:“是我遲鈍了,沒能珍惜眼前人。”
聽到姬夫人這自以為是的理解,陳尋額頭青筋跳了跳,但他沒敢在這時候提醒姬夫人,便順水推舟道:“夫人要手的話,便得快些了。若是子商接到信,難保他不會回揚州來,到時我們再蕭瑟就難了。如今我們先蕭瑟,然后給子商設下天羅地網,只要他一回來,我們立刻將他擒住,屆時,在下同夫人一起,好好將小公子養長大,等未來公子執掌揚州,在下也會為公子赴湯蹈火,幫公子一統天下!”
“陳尋,”姬夫人看著陳尋許諾,握住陳尋的手,真意切道,“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
“為夫人做事,”陳尋忍住掙的沖,強行扮演了一個癡心人道,“陳尋百思而不悔!”
兩人在馬車里將大事定下,等到了王府之后,陳尋便匆匆去找了早已準備好的王平章道:“姬夫人這邊了,準備手吧。”
王平章應了聲,陳尋便接著姬夫人的名義,開始著急王家的舊部。
所有人在忙的時候,蕭鳴剛給子商寫了信,然后去院子里逗顧錦。
“什麼?”
蕭鳴搖著撥浪鼓,逗著躺在地上的顧錦,漫不經心詢問柳玉茹。
“錦兒。”
柳玉茹回了聲,靜靜注視著這夕下的年,有些無法理解。
這個人和子商一樣,他們做起事來,都是讓人膽寒的狠絕,人命在他們心里似乎一文不值,為了結果不折手斷。然而當他們遠離了那些權勢的硝煙戰場,他們又像極了一個普通人。會笑會鬧,會想著要有一個家,會拼盡所有力氣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甚至于在下搖著撥浪鼓時,還會有那麼幾分天真可。
柳玉茹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矛盾點會集結于一個人上,靜靜注視著他,蕭鳴發現在看他,轉過頭來,有些疑道:“嫂子在看什麼?”
“你……”柳玉茹抿了抿,有些小心道,“你與我所想的,似乎有那麼些,不大一樣。”
“嗯?”蕭鳴看著顧錦,漫不經心道,“有什麼不一樣呢?”
柳玉茹一時不知如何描述,想了想,終于道:“你和子商很像。”
“像在哪里?”蕭鳴聽到這話,有些高興了,他抬起頭來,頗有些激道,“快,同我說說。”
“都不像外面傳聞,也不像別人眼里的人。”柳玉茹低下頭去,給顧錦轉著小風車道,“我初初見子商的時候,原以為他是個心里什麼都沒有,狠毒又殘忍的人。但后來我發現,其實也并不是。”
他會念十幾年前一塊糕點,為此于危難之時,也會努力報答這份恩。
“我以為,”柳玉茹小心道,“你們這些居高位,能狠得下心做事兒的人,應當是……”
“寡寡義,不知人間?”蕭鳴笑起來,并沒有半分不悅,他靠在柱子上,手里拿了個撥浪鼓,看著遠方的希,溫和道,“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了。”
柳玉茹沒說話,靜靜聽著。蕭鳴或許是因為年,又或許被子商護得太好,沒有半點讓人不悅的狠邪之氣,氣質疏朗,令人難以產生惡。他手中撥浪鼓在風的吹拂下隨著檐下風鈴一起產生有節奏的聲響,他看著天空,慢慢道:“嫂子,其實只要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便有他的。都會有在意的,都會有的,都會有恨的。只是我們如何理這一份,都所區別。可為什麼有區別呢?那是因為我們打從第一眼睜眼看到這個世界,世界給予我們的就不同。”
“嫂子是個狠得下來的人,當年幽州征戰,兵糧不夠,你為幽州謀算,便到青州滄州揚州三州收糧,致使糧價哄抬,青州滄州距離幽州近,大部分流民都趕往了幽州,自此幽州兵多糧多,可揚州就不一樣了,揚州路途遙遠,走在路上就怕死了。好在揚州富庶,師兄強行從富商手中征糧救濟,才阻止了千萬百姓無辜難。那個時候,嫂子心里沒有數嗎?”
“嫂子有,”蕭鳴轉過頭,看向柳玉茹,“所以收糧的時候,您就是算著的,糧食收取之數,都在各州府承范圍之。這是你的惡,也是你的善。你惡在為了自己的立場,不惜出如此手段驚擾百姓,又善在始終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并不把人到絕境。這是你的善惡,可你的善惡怎麼來的呢?無非就是你一開始認識這個世界時候,有人對你好,有人對你不好,最后你在這好與不好之間,索出一條路來。你清醒又冷靜,有自己的底線,卻也不是全然干干凈凈。不會隨意給自己增加責任,亦不會妄造殺孽。”
“顧九思亦是如此,他為什麼一路走來,如此干凈順暢?你看他年時,父母恩,舅舅居高位,不曾知道半點疾苦。后來雖然落難,又有你和他家人相伴相隨,這世上半點骯臟他都不曾,哪怕他家道中落,可他的心是滿的。他永遠似朝照耀四方,這是因為他所在之,永遠明亮。但我可師兄不一樣,我們從出生開始,目之所及,皆為絕。我們很接這個世界的善意,又怎麼會如顧九思一樣,憐憫眾生?”
柳玉茹看著蕭鳴,一時無法言語。有一種酸在心里蔓延,看著這麼好的年,忍不住道:“如果,在你和子商小一點的時候,有人對你們很好,教會你們和這個世界相,你們是不是就不會……”
“不會活今天這個樣子。”
蕭鳴接過話,他實在太過聰慧。他說完,有些憾道:“可是,也沒有如果啊。我和師兄都已經長大了,我們很難再改變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我們也習慣了猜忌和冷漠,改不了了。不過,嫂子你別害怕,”蕭鳴笑了笑,“我們對自己人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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