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買棉被的時候，自然還是帶著謝南渡，很謹慎，不愿意離開陳朝片刻。

只是兩人這趟出門沒有見到對門的漢子，只是約聽見了婦人的罵聲。

陳朝心不錯，他收拾不了那家伙，自然有人收拾他。

棉花鋪子的老板是個瘦的中年男人，干瘦干瘦的，看著像是個瘦猴子，城里的人都他侯三爺，買棉被的時候，侯三爺的一雙眼睛在謝南渡上來回打量，最后才有些詫異問道：“你小子走桃花運了？原來傳說是真的，住在桃花巷能犯桃花。”

接過棉被的陳朝面無表，“你要是想住進來，我那宅子賣給你，一百枚天金錢，叟無欺。”

“你傻還是我傻？”

侯三爺挑了挑眉，更像猴子了。

陳朝懶得回話，抱著棉被轉就要走，卻被侯三爺再度住了，他拉著陳朝到一側，低聲音道：“我有個消息，收你一枚天金錢，你肯定想知道。”

陳朝看了侯三爺一眼，點頭道：“好啊，下次你家出事，我絕對晚出門半個時辰。”

“呸呸呸，你他娘的怎麼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侯三爺有些幽怨的看了陳朝一眼，“你小子可不能忘恩負義，當年你來這里的時候，第一頓飯不是在我這里吃的？”

陳朝點點頭，一臉認真道：“我怎麼能忘記呢，我吃你一頓飯，給你做了半個月苦工。”

“……總歸是有些誼在的吧？”侯三爺還是不放棄，這個老小子是小縣城著名的吝嗇鬼，是和陳朝對面的漢子齊名的家伙。

兩人的名聲，半斤八兩，差不多的。

“不說算了，我決定下次直接來你家吃席。”

陳朝懶得和這家伙糾纏，抱著棉被轉就要走。

侯三爺臉難看，一把拉住陳朝，也不再藏著掖著，低聲音道：“好好好，算我怕了你小子，消息不要錢，你小子可得把眼睛亮些，多看著咱們這些街坊，老子可不想哪天睡下去之后就進了那些狗日的妖的肚子里。”

幽怨的看了陳朝一眼之后，侯三爺才開始講起他口中的所謂消息。

是昌遠街那邊昨天發生的命案，王記胭脂鋪的老板和自己媳婦死在家中的事，天青縣就那麼大，這點事本來就瞞不住，只不過陳朝昨日并不在城中，今日回來之后又沒出門，自然還沒聽說。

陳朝面無表的看著侯三爺，眼神犀利。

就這麼個消息，這老小子竟然敢開口要一枚天金錢？

再說了，發生命案這種事，只要是不牽扯妖，都是衙門那邊管的事，陳朝這個鎮守使可沒權力摻和。

侯三爺干笑一聲，“要是一般的命案肯定不值錢，但好像這事兒不簡單，我聽說那陳掌柜夫婦上可沒傷口，死得莫名其妙的。”

“會不會是咱們這里又來了什麼妖？”

侯三爺看著陳朝，希冀道：“要是真有什麼妖，你小子可不能不管。”

“要是妖，還能有全尸？多多得丟點什麼，不過衙門有沒有什麼說法？”

陳朝隨口一問，自從他來之后，附近的妖被他一頓清剿，這城里就好些年沒有過妖出現了，太平日子過了這好些年，才讓侯三爺這類普通百姓都敢對妖泛泛其談，要是放在以往，誰不是談妖變？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這麼點消息。”侯三爺有些心虛，這麼個消息本來就是不值一枚天金錢的。

……

……

看在天金錢的面子上，陳朝親自換了一整套被褥，做完這一切之后，天已經暗下來了，外面還是大雪不停，越發寒冷。

“我家可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沒大晚上睡覺還要點爐子的習慣，兩床棉被，應該夠了，要是冷，我也可以給你買個爐子，不過，得加錢！”

陳朝絮絮叨叨說了些話，不過等到他抬起頭的時候，只發現那個如同一朵梨花的只是在廊下靜靜看著他，看得他有些不舒服。

爐子這些東西家里沒有是真的，他自己早已經是個境界不算太低的武夫，魄尤為堅韌，寒暑不侵是理所當然的事。

謝南渡微笑道謝，隨即問道：“我應該不會死在你家吧？”

陳朝扯了扯角，這小娘們是真怕死啊。

“不敢保證，一般妖估著不敢來找我麻煩，要是太厲害的那種，放心，我肯定會丟下你跑的。”

這是人話？

謝南渡倒是不在意，笑著問道：“如果不是妖呢？”

這句話里到底還是有些別的意思的。

陳朝了腦袋，有些無奈道：“如果所有人都想著你死，我就算是本事再大，也救不了你。”

謝南渡笑而不語。

和聰明人打道，從來都不是什麼太難的事。

“安心睡一覺，我總覺得你這個人的運氣不會太差。”

陳朝擺擺手，轉便去那邊屋檐下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

……

夜幕之中，大雪仍舊不停，一襲皂從縣衙外疾步走進燈火通明的縣衙里面，拱了拱手，一青袍的清瘦中年男人坐在高堂上，扶了扶自己的烏紗帽，擺了擺手，示意小吏把手中的結果呈上來。

此人便是天青縣的知縣糜科了。

天監二年的進士出。

雖說在當年的科舉中名次也算是靠前，但因為出一般，糜科在天青縣知縣這個位置上，已經蹉跎十來年了，從最開始的意氣風發想要干出一番事業，到現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糜科算是將大多數大梁朝底層員的心態詮釋得淋漓盡致。

本來在大梁朝做父母，尤其是做這種偏遠地方的父母，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那些時不時會出現的妖，最開始糜科這個父母也是做得提心吊膽，很怕不知道哪天就被那些妖給吃下肚去，直到三年前陳朝來接任上一任暴斃的鎮守使之后，他的日子才好過起來，有陳朝在，天青縣再沒有妖膽敢出沒，他這個父母才做得舒服了不。

自知沒什麼可能繼續往上爬的糜科，也就沒折騰這些普通百姓的心思，在他治下，天青縣也算是大梁朝難得的太平地方，因此他在天青縣的口碑也相當不錯。

只是看著手中仵作驗尸之后得出的結論，糜科的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那陳家夫婦，當真平日里沒和什麼人結下過什麼仇怨？”

糜科轉頭看向一旁的主簿，臉不善。

主簿姓張，材不算高大，不過生了一臉絡腮胡子，看著不像是讀書人。主簿主管文書簿籍及印鑒，在大梁朝，是一縣之中，僅次于知縣的第二號人。

張主簿苦笑著點頭，“縣尊，張家夫婦的名聲一向不錯，頗為和善，周圍街坊對這家夫婦，都贊譽頗多，不曾和什麼人結過仇怨。”

糜科點點頭，倒也沒有反駁什麼，這個結果早已經在意料之中。

“縣尊，仵作那邊……”

張主簿看了糜科一眼，對于那對夫婦的死因，他也很想知道。

“沒什麼結果，剖開尸之后，也沒查出什麼來。”

糜科將那張仵作寫就的結論紙張遞給張主簿，自言自語道：“脖子上也無勒痕，若是窒息而死，也不該是這個樣子，難道鬧鬼了不？”

張主簿接過那紙張看了幾眼，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之前現場他們也去看過，那對夫婦死在自家床上，可沒有任何掙扎過的痕跡，好似是在睡夢之中就這麼死去的。

若只是一個人，倒是可以說是什麼突發的疾病，可卻是夫妻雙方的死法相同，就真讓人想不清楚了。

糜科正苦惱的抓著本就不多的頭發，忽然外面響起了急促地腳步聲，很快，又是一個小吏跑進大堂，一臉驚慌，“大人，死了！死了！”

死了？本大人死了？！

糜科抬起頭，怒罵道：“胡言語，本大人活得好好的，誰死了？！”

小吏來到堂前，大口著氣，眼見自家大人發怒，立馬開口道：“大人，又有人死了，死法和陳家夫婦一樣！”

不等糜科說話，張主簿率先問道：“當真？”

小吏像小啄米一樣不斷點頭，擔憂道：“還是那條昌遠街，鋪的張屠夫死了，咱們沒吃了！”

“混賬，胡說些什麼？”

糜科當即斥責，但隨即意識到事不簡單，隨即看向張主簿，“隨本大人去看看。”

張主簿點頭，卷起袖子便提起了放在桌下的刀。

四人走出大堂的當口，糜科忽然想起一事，朝著側的小吏吩咐道：“去桃花巷子把陳……鎮守使請來，讓他直接去昌遠街！”

作為知縣，糜科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他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這兩樁命案并不簡單，或許真是什麼妖作祟，如果涉及妖，那讓陳朝出面，是最妥當的辦法。

“大半夜的，要是陳鎮守使不愿來怎麼辦？”

小吏有些為難，知縣雖然是一縣之主，但鎮守使的階是和知縣平級的，知縣也沒有調遣的權利，而且這次命案并沒有確鑿證據說是妖作祟，那位鎮守使不來也是理之中的事。

“你只管去請，就說懷疑妖作祟，那家伙不會拒絕的。”

糜科也不擔憂陳朝這小子會不來。

因為妖越多，他越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