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國子監里難得熱鬧,一眾著青襴衫的監生圍在窗子口往外看。
“你們可知那子是誰?”
眾人搖頭。
其中一人轉過問坐在課室溫書的人,“你與季宴關系好,可認得?”
陸謙放下手里的書冊,過窗子認真看著坐在亭中的兩人,困地反問眾人,“你們是當真看不出他們長得像嗎?”
眾人恍然大悟,有幾個膽子大的看季央的目也變得放肆起來。
季宴吃完季央給他帶來的點心,拍拍手,回頭看了一眼,把那些人一個個都給瞪了回去。
季央見他連最后一塊都吃了,小聲埋怨,“你怎麼全吃了,好歹給其他人也留一些嘗嘗。”
“管他們作甚。”季宴不以為意,這是季央頭一回來國子監給他送吃的,旁人可不配吃。
“說吧,找哥哥什麼事?”
季央支支吾吾的低下頭,聲音越來越輕,“你怎麼知道。”
“從前你可從來不會來這里,還特意帶了點心。”季宴早看出的言又止了,稍一琢磨便知道一定是為了那個姓裴的。
季央問他能不能打聽出裴知衍平日里常會去哪些地方。
季宴始終認為裴知衍不是良配,并非是覺得他品行不好,只是這人心思太深又難以相,他怕季央這樣逆來順的子會委屈。
不過看最近膽子大了不,也越來越有主意了,季宴嘆了口氣,答應下來。
“哥哥只說一句。”季宴收起笑臉,正道:“別讓自己傷心了才好。”
季央回想起上輩子賜婚的圣旨送到府上時候,季宴那時差點要沖去和裴知衍拼命,角抿著笑,乖巧應道:“我知道的。”
季央回到府上已經是申時,先去了陳氏那里。
季瑤才剛午憩起來,圓潤的臉頰上還有紅印在,丫髻半散開,陳氏正在替梳發。
季央問,“父親回來了嗎?”
陳氏笑說:“過了晌午就回來了,與你大表哥一起來的。”
“葉……表哥,來了?”季央臉一瞬間變白。
他來做什麼。
“兩人在書房談事呢,你父親留了他吃飯。”陳氏給季瑤綁好發繩,拉了季央說,“正好想問你,你表哥喜歡吃什麼,我好讓下人去準備。”
陳氏沒有覺察出季央的不對勁,在看來葉家這三個哥兒里最出眾的就是葉青玄,德才俱佳,將來葉家的興榮必然也是要靠他,加上他與季宴的甚篤,所以陳氏兒沒有往旁的方面去想。
季央道:“表哥他不挑食。”
季瑤梳好丫髻到季央旁,打著哈欠喊,“長姐。”
季央發繩上的珍珠,讓自己盡量不要表現出異樣,“母親簡單準備一些就好。”
陳氏去了后廚,季瑤則纏著季央去園子里踢毽子。
季央心不在焉,幾次都接不住季瑤和螢枝踢來的毽子。
季瑤湊近螢枝的耳朵,捂住小聲取笑季央,“長姐踢得一點都不好。”
季央提著擺,看著落在鞋尖前的毽子,“怎麼每回都是我接,不公平。”角微微向下,發泄著心里的緒,瞧上去就像是真的了莫大的委屈。
季央心里清楚,只要與葉青玄是表兄妹,只要祖母還在,他們就不可能不見面,哪怕再不愿意。
葉青玄此人太會察言觀,必須裝出不在意,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絕了他對自己的心思。
季瑤以為是真的因為毽子踢不好才難過,想了想,跑過去將毽子撿起遞給季央,“那這回長姐先來。”
“這還差不多。”
季央難得也孩子氣了一回,引得螢枝稀奇地瞪大了眼睛。
季央知道在驚訝什麼,自己從前是絕不會這樣的,細細算起來,與裴知衍雖然知做了一年的夫妻,子卻是真真切切的被他養了。
季央收起心思和季瑤踢毽子。
“原來表妹在這里。”
驀然傳來的聲音讓季央子僵住,任由季瑤踢過來的毽子著的擺而過,做不出作。
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控制緒,可在聽到葉青玄的聲音時還是一陣一陣的發悶,眼前又浮現嫁燒出的火焰。
葉青玄信步從回廊下走來,季瑤墊起腳朝著他揮手,喜滋滋道:“長姐,是葉表哥來了。”
季晏和季央表哥,也就這麼跟著了。
葉青玄走上前撿起地上的毽子,淺淺微笑:“給你。”
他甫一靠近,季央就想要躲開,靠攥了手心才勉強忍住。
季央手接過,“謝謝表哥。”
葉青玄還想與說話,已經走到了季瑤旁。
葉青玄微微一怔,邊的笑意還在,可看像季央的目已然多了探究。
季央心底一沉,勉勵朝他笑了笑,“表哥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葉青玄心中的疑慮削減,只當是那日自己走得急,所以惹不高興了,思及此,他帶笑道:“有事與姑父商議,正好也看看你。”
季央聞言臉上的笑意都差點掛不住,半瞬后又聽他說,“和瑤姐兒。”
季央對他的話不做回應,心中思索起來,吏部郎中一職空缺,如今又是葉青玄進六部的關鍵時候,想必他今日前來也是有與此事有關。
上輩子他約莫也是這時的吏部,從此平步青云,甚至勾結上梁王……
季瑤站的遠
遠地問葉青玄:“葉表哥,你會踢毽子嗎?”
葉青玄不是扭之人,大大方方道:“踢不好。”他笑看向季央,“恐怕比你長姐還不如。”
季瑤轉著眼睛去看季央,回過頭道:“我不信,除非你踢給我瞧。”
這可把葉青玄難住了。
“我正好也有些累了,表哥就陪阿瑤玩一會兒吧。”季央小力的將季瑤往前推了推,自己則借口換裳,趁機。
葉青玄拿著季瑤塞給自己的毽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季央越走越快的背影。
到了晚膳的時候,季央也是拖了又拖,才不得已磨磨蹭蹭的過去。
葉青玄與說話,就回答,笑容表挑不出錯。他總喜歡用那雙帶笑的眼睛看,也鎮定回視。
卻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親近。
好在那日之后葉青玄便沒再來過,季央也放松下來。
*
深夜。
皎白的明月高懸于夜空,季府闔府上下一片寧靜。
夏末時節,白日里還炎熱難耐,到了夜里就涼爽了下來,窗欞半開著讓風可以吹進屋,架子床上懸掛的紗幔也被吹得輕盈拂,借著月約可見床榻之上的纖段。
季央半蓋著薄衾,白膩的手臂垂在床沿,月華淌過皎白如緞,掌大的小臉上是突兀的緋,柳眉細細顰起,像是十分難捱。
蜷的足尖無意識的挲過繃的腳背。
“央央,央央……”
耳邊回響著裴知衍繾綣低啞的聲音。
季央猛地睜開眼睛,著氣著漆黑一片的梁頂,潤的雙眸里滿是無措和恥,錯著雙將自己一團,懊惱的咬瓣,怎麼會做如此放肆的夢!
夢中的畫面如走馬燈一樣一遍遍在腦中閃過,既使已經清醒過來,季央還是控制不住渾打,也被咬得像要滴下似的。
季央不敢點燭,輕手輕腳的去到凈室子。
以為經這一出,自己會睜著眼睛到天亮,沒想到一躺到塌上,倦意就紛至沓來。
清早,螢枝來了兩回,才醒來。
季央著子,困倦地靠在床側不愿意。
這些日子螢枝習慣了季央的變化,相比從前小姐規矩守禮的模樣,螢枝更喜歡現在這樣,整個人都鮮活多了。
見季央還是倦意迷朦的模樣,螢枝試探道:“小姐,我們今日不出府了嗎?”
季央眨去眼中的水霧,眼眸清明起來,怎麼忘了今日還要去堵裴知衍。
哥哥告訴裴知衍每逢休沐的時候都會與沈清辭去東長街上的云半間酒樓。
裴知衍與沈清辭一直好是知道的,季央不大高興地扁了下,怎麼偏就與不好了。
*
東長街這一條街從頭走到尾是兩種境況,前頭酒肆茶鋪,賣的攤販絡繹不絕,到了后頭就只有寥寥幾間鋪子,來往的人也,季宴與說得那酒樓就在臨湖的街尾。
湖面上架著一座亭子橋,季央坐在亭中,風掠過湖面,將季央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吹得更了,抬手將吹的發挽至耳后,告訴自己不能先了陣腳。
螢枝守在橋中間,看到遠遠走來的影,忙不迭地跑進亭子里,“小姐,來了!”
昨夜的夢又冷不丁的竄腦海,季央好不容易安下去的心又狂跳起來,目不轉睛的看著湖邊的楊柳,柳枝錯落墜在水中,順著水流的方向輕晃搖曳,纖長的眼睫也跟著輕輕,眼尾不控制的就布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