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莫公子,飲些酒,暖暖子罷!”祝村長端著一碗酒走過來,遞給沈映月。
而他后,恰好跟著方才那個小孩。
小孩一手端著一個酒碗,小心翼翼地走著,努力不讓一滴酒灑出來。
原來,的母親讓來給祝村長幫忙。
走得近了,小孩出大大的笑容:“哥哥,喝酒!”
莫衡才看清楚,小孩不但臉上凍紅了,連小小的手指也有些腫。
莫衡接過酒碗,忍不住問了句:“你的手怎麼了?”
小孩咯咯笑起來:“我幫娘親洗服的時候,水好冷,就長了凍瘡,娘親說沒事的,春天就會好!”
莫衡皺了皺眉:“你這麼小,你娘為何要你洗服?”
小孩眨了眨眼,道:“因為娘親要出去干活呀,如果娘親不干活,我們就要肚子了……”
明明是個孩子,說起話來卻一本正經,仿佛那些活本就應該做。
莫衡沉片刻,道:“你什麼名字?”
小孩咧一笑:“我饅頭!我最喜歡吃饅頭了……”
莫衡心中微沉……這孩子,只怕吃過最好的東西,就是饅頭了。
莫衡神思悠悠,饅頭卻已經慢慢走開了,待莫衡回過神來,又開始觀察別的人。
饅頭手中還有一碗酒,雙手捧著,仔細地走到世子和羅端中間。
看看世子,又看看羅端,一時有些為難,不知道該先給誰。
世子見饅頭怯生生地看著自己,輕笑一聲:“怎麼,哥哥好看嗎?”
饅頭歪著頭,小聲答道:“好看。”
羅端“切”了一聲,道:“他好看!?你莫不是眼瞎吧!”
饅頭嚇得退了一步,連忙把酒遞給了世子。
世子一看饅頭向著自己,虛榮心頓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不錯,這孩子有眼力見兒!”
世子接過那碗酒,也不嫌棄酒碗破了,一口便飲了下去。
這酒雖然不算好,但口之后,熱辣辣的,反倒讓他暖和起來了。
世子原本嫌棄地上臟不愿坐,但此刻,他索肆意地盤起了。
世子見饅頭生得可,便饒有興趣打量了一眼,卻發現小小的子上,套了一件大人的破棉襖,灰敗又臟污,實在令人無法忍。
“這服是誰的?難看死了!”世子皺了皺眉。
饅頭無辜地了上的破棉襖,小聲道:“這是娘親的棉襖,我們只有這一件服……”
“什麼!?只有一件服,那怎麼行!?”世子不可置信道:“你好歹是個姑娘家,不說日日穿得好看,起碼要換洗,服不能有味兒……”
羅端無地打斷他:“我說世子,你以為這兒是你汝南王府,人人都錦玉食!?誰能像你一般,一日換好幾裳!?”
世子橫他一眼,忽而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饅頭,道:“這個給你,讓你娘給你買些冬!”
饅頭一愣,連忙搖頭:“我娘說了,無功不祿,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啰嗦什麼!給你你就拿著!”說罷,一把將銀子塞給了饅頭。
饅頭見世子十分強勢,也不敢推辭了,道了聲謝,便拿著銀子走了。
過一會兒,饅頭娘和饅頭卻一起過來了。
饅頭娘是個瘦弱的婦人,牽著饅頭,走到兩人面前,低聲問:“請問是哪位公子,方才賞了饅頭銀子?”
饅頭連忙指著世子:“娘,就是這位好看的哥哥,他讓我們買冬呢!”
饅頭娘連聲道謝:“多謝公子,公子宅心仁厚,必有福報啊!”
世子一聽,得意地看了羅端一眼。
然后,他忍不住坐直了子,作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來。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羅端一見世子這副好人模樣,就氣不打一來,他手掏了掏袖袋……壞了,錢袋落到了車上,如今手上只有一把玉扇了。
世子見羅端遲疑,不屑地笑道:“小姑娘這麼可憐,你這堂堂永安侯府的二公子,怎麼一點善心也無?”
羅端白他一眼:“你說誰沒善心!?”說罷,他心一橫,將手中的玉扇子“嗖”地一聲收起來,塞給了饅頭。
“將這扇子賣了,夠給你們買一年裳了!”羅端得意洋洋地看向世子,道:“我們永安侯府只要一出手,那就是大手筆……才不會那般小氣,才給一塊米粒大的銀子,嘖嘖……”
“小氣!?”
世子差點兒氣笑了,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闊綽豪氣,怎能被羅端這個廢比下去!?
世子憤而摘下手上的玉扳指,遞到饅頭娘和饅頭面前,道:“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世子這和田玉扳指,自北疆進貢而來,水頭醇正,手生溫,價值不菲。
“這一枚玉扳指,夠給村里所有的孩子買冬了!”說罷,拉過饅頭的小手,一把套在了的手指頭上。
饅頭瞠目結舌:“這……”
羅端一見世子拿了玉扳指出來,又怎能服氣?
“你當我永安侯府沒有好東西嗎!?”羅端大聲嚷道:“車夫,去車上取我的箱子來!”
世子哼了一聲,道:“來人!拿筆墨來,本世子的印鑒可值千金!”
饅頭左手抱著玉扇子,右手著個玉扳指,有些不知所措。
饅頭娘實在寵若驚,想推辭,但見兩位公子這模樣,只怕開口就要得罪人。
莫衡忍不住角了:“他們倆是不是瘋了?”
沈映月淡然道:“人本善,讓他們釋放天。”
梁護衛站在他們后,目瞪口呆地看著世子和羅端。
他萬萬沒想到,今夜會以這樣的局面收場。
半個時辰后。
所有的村民,都十分熱地送沈映月一行人出來。
“莫夫人,莫公子,今夜多謝你們賞臉了!”祝村長說著,又沖世子和羅端一笑:“草民以前不知,原來汝南王府和永安侯府,也這般能察民間疾苦,多謝兩位公子慷慨解囊!”
世子僵著臉,扯了扯角。
羅端也勉強笑了下,卻比哭還難看。
幾人重新上了馬車。
世子依舊和羅端一輛馬車。
此時,兩人已經沒有力氣再吵下去了,各自靠著車壁休憩。
世子眼睛閉了一會兒,又睜開,道:“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羅端看了他一眼:“你又要作什麼妖?”
世子瞥他:“你真是個豬腦子,今夜我們倆,不但浪費了花大價錢定的雅間,還被莫名其妙帶到了這荒山野嶺,不知不覺花了上千兩銀子!”
羅端一聽,頓時恍然大悟,他喃喃道:“對啊!我們原本應該在雅間里看花魁跳舞,喝著酒,吃著佳肴……我他媽的為什麼要來這里啊!?”
“為什麼!?還不是又著了沈映月那個人的道!”
-
馬車向城中進發。
夜風呼嘯,車簾微微浮,馬車也有些震。
沈映月抬眸,看了莫衡一眼。
這一路上,莫衡都若有所思。
今晚他一直坐在篝火旁,靜靜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斷臂的祝村長,雖然面目可怖,但笑容親切,為人豪爽;
有的流民不蔽,卻依舊一起歌唱,祝禱家國無憂,五谷登;
還有從南疆回來的傷兵,有人頭上紗布還未拆開,有人拄著雙拐,但聽聞莫衡是莫寒的弟弟,便特意上來敬酒;
還有不孩子,圍著篝火奔跑,笑聲直沖云霄;
目由遠及近,莫衡看到饅頭的小手,凍得又紅又腫。饅頭的娘親,將一個烤紅薯塞到手里,又將紅薯小心翼翼地剝開,塞回娘的里,母倆相視一笑……
這一夜,沒有輕歌曼舞,沒有暖閣人。
只有流民和傷兵們樸實無華的笑容,還有漫天的繁星,沉寂的山野。
莫衡突然明白,他要畫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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