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梅繼續歎氣,“之前麽,確實是不錯的。就近來啊,反常得不要不要的。阿岸和阿源去接回來,都著不回來。我這幾天在家,忙裏忙外,累得腰都快斷了。”
江見海凝神屏氣片刻,開口道:“太不像話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去找,看到底是想幹什麽。賭個氣就不顧家裏的老人孩子,是不是一個人該有的樣子1
李桂梅越發歎氣歎得重,假裝出一副很仁厚慈的樣子,“孩子不是親生的,不心疼也是人之常。你就不要多怪啦,就當是我們的錯,把哄回來才是正經呢。”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勸江見海不要怪寧香,實則句句都是挑撥。暗示江見海,寧香這個後娘不心疼江岸三個娃。說話的語氣更是,在家好像被寧香打似的。
江見海聽了果然滿臉不滿,他抬手扶一下眼鏡,對李桂梅說:“不回來還能去哪?用得著我哄麽,您別管了,我一句話就老實回來了。”
李桂梅聽了這話高興,心想就知道的兒子有本事。麵容發亮地站起,給江見海盛一碗飯過來,溫聲說:“匆匆忙忙趕回來,還沒吃飯呢吧?”
說完把江欣從江見海上拽下來,讓坐好自己拿勺子吃飯,讓江見海可以安心吃自己的。這奔波一路回來,又是坐車又是坐船的,肯定累壞了。
因為江見海回來,江家這一晚的氣氛格外不一樣。江岸和江源尤其活躍,一直叭叭叭個不停,揪著江見海給他們講外麵的新鮮事。
講著講著,江岸就忍不住問:“爹爹,我們什麽時候能跟你進城啊?”
他們實在不想住鄉下了,想進城當城裏人。當城裏人多有麵子啊,以後回來,在那些同學小夥伴麵前,他們可以把頭仰起來走路。
就是現在,他們跟人打架耍狠也會說:“你們知道我爹爹是幹什麽的嗎?他是蘇城大工廠的副廠長,明年就能升正廠長,遲早讓你們見識見識1
對於這個問題,江見海直接拋給李桂梅,“你們問問好婆。”
李桂梅開口就是,“我可不去,城裏一個人都不認識,過不習慣。我就喜歡呆在鄉下,街坊四鄰麽都認識,誰不對我笑臉相迎的呀?你們想去,你們去就是了哇。”
江見海看著道:“我們都走了,留您一個人在鄉下,誰來照顧您?我再有本事,不能把您照顧好,那也是個不孝子,還不被人罵死了?”
所以他原配在世的時候,其實也沒跟他去城裏過過幾天好日子。大部分時間都是帶著孩子在鄉下,主要就是為了伺候李桂梅這個刁鑽婆婆。
江見海娶第一任妻子的時候,就是心不甘不願的,嫌棄妻子沒有文化。但他結婚的時候還沒在城裏謀到工作,條件再好些的他也攀不上,所以就草草結婚了。
第一任妻子命不長,因病去世以後,他就想找個合自己心意的媳婦。但是這次他有麵工作了,卻又被三個孩子拖了後,說來這是他一輩子的憾和心玻
但江見海對自己媳婦不上心,隻對自己這個老娘上心,李桂梅簡直不要太得意。角全是喜滋滋的笑意,還要繼續裝仁厚:“你有這份心就好啦。”
江見海可不是隻有這份心麽,說到底他自己除了往家裏給錢,那是一天也沒伺候過自己的老娘。孝敬的事都媳婦做了,孝子的名聲卻全被他攬了。
而誰當李桂梅的兒媳婦,那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因為不管把伺候得多好,出去也隻會說兒媳的壞話,同時誇讚兒子,說兒媳配不上兒子。
總之李桂梅和江見海確實母慈子孝,隻是倒黴了兒媳婦。
母慈子孝的這一家人,溫馨熱鬧地吃了晚飯,洗洗澡又聊會天,也就各自睡下了。
今晚江欣不跟李桂梅睡,是鑽去了江見海的床上,趴江見海懷裏睡著了。
江岸和江源哥倆並肩睡床上,睡前還聊了兩句寧香的事。
江源問江岸:“你說明天會回來嗎?”
江岸把胳膊枕在頭下,“你沒聽爹爹說嘛,他隻要一句話,寧阿香就立馬老實回來了。爹爹都親自出馬了,還不回來,那是真想死了哇?”
江源思考一會,“如果真的回來了,我們以後對好點唄。我真覺得也沒那麽壞啊,對我們都好的。真把欺負走了,我們就又沒有娘了。”
江岸用鼻孔哼一聲,“你放一百顆心好了,爹爹的條件這麽好,舍不得走的。”
江源點點頭,“說得也是。”
江岸翻個往外,“別想了,睡覺吧,明天就有好吃的了。”
順著江岸的話,江源想想寧香做的頭米小圓子、桂花糯米藕、扣……想著想著口水就不知不覺流出來了。意識到口水了枕頭,他忙抬手一把給抹了,並咽下一大口口水。
雖然沒有繡活要做,寧香早上也沒有睡懶覺。還是和之前一樣,很早起來去繡坊。隻是之前帶的都是刺繡原料,今天帶的是課本。
隊裏有通知,說今天還要上半天工,下午半天給社員放假過節。寧香留在飼養室難免會影響到上工的人,所以便帶著課本來了繡坊。
在繡坊埋頭看書,繡坊裏的其他繡娘則看著暗笑,並不時搖頭。沒有人看得懂到底在幹什麽,隻覺得近來腦子有病,許多行為都奇怪得很。
人家正兒八經上學的,都沒見有這麽認真學習,這年頭學習有什麽用?而一個結了婚的婦道人家,不回去好好相夫教子過日子,居然抱著課本在背書做題,看起來真是稽得要命。
寧香可沒那心思在意們的眼,們才能看到多遠?前世許多意識沒有覺醒之前,目和見識也是極其有限,顧的從來都是眼前那點吃喝拉撒的事。
當然來繡坊看書,還有一個原因——讓家裏人容易找到。當然不是在期待家裏人喊回家過中秋,而是以防江見海回來,過來甜水大隊找。
不確定江見海會不會回來,因為前世的這個中秋,他是沒有回來的。但結果並沒有令失,在上午約莫快到十點鍾的時候,寧蘭找來了繡坊。
作為一個有份有地位,並且還是寧香丈夫的男人,江見海當然沒有親自跟來繡坊。寧蘭是來喊寧香回去的,隻說:“姐,江廠長來了。”
聽到寧蘭這話,繡坊裏其他繡娘瞬間有點小驚訝,都擺開了看戲的架勢。們當然是想看看,寧香到底會不會按自己說的那樣,真和江見海離婚。
當然們心裏也都是有預設的,覺得寧香大概就是拿“離婚”為借口繼續往下作一作而已。江見海現在親自來了,心裏肯定喜死了,估計很快就回去了。
但就在所有繡娘都看著寧香,等起跟寧蘭回家的時候,寧香抬起頭,看著寧蘭不鹹不淡說了句:“那你告訴他,我在繡坊。”
寧蘭神驀地一懵。
其他繡娘:???
這是要江見海來見的意思?
看寧蘭發懵,寧香隻好把話說明白,“你讓他來繡坊找我。”
寧蘭看著眨眨眼,半天出來一句:“姐……這……不合適吧?”
寧香說話語氣仍舊淡,又摻了一些冷,“有什麽不合適的?”他是皇帝嗎?
寧蘭想跟講道理,想說人江見海是大廠長,是個大人,人家已經放下份麵子來他們家找了,怎麽還能再讓人親自來繡坊呢?
但看著寧香的眼神,張了兩下,愣是把這些話都咽回去了。然後吞兩口口水,低聲應了一句:“好吧。”
說完轉出了繡坊,出門後眉心一皺,心裏想——真的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嘀咕著回到家,隻見寧金生和胡秀蓮為了招待江見海,兩個人的臉都已經笑僵了。看到回來了,胡秀蓮著頭往外看看,隻問:“你姐呢?”
寧蘭麵踟躕,目從江見海臉上掃過去,吱唔說:“姐讓姐夫去繡坊找……”
寧金生、胡秀蓮和江見海聞言俱是一愣,還是胡秀蓮先反應過來,站起來微微咬著牙道:“我看是腦子進水了,我去把拽回來。”
但胡秀蓮還沒走出去,就被江見海給住了。
江見海顯然已經很沒耐心了,他站起道:“還是我去吧。”
寧金生覺得不行,怎麽能讓江見海去繡坊見寧香?寧香不懂事歸寧香不懂事,他們做父母的可不能這麽不懂事啊,所以他忙住江見海,“讓娘去吧。”
江見海現在隻想快點解決這個問題,“我去可能更有用。”
寧金生和胡秀蓮想一想這幾天寧香的態度,比較認同江見海的說法。現在可能隻有江見海出麵,寧香才能聽人話。於是他們隻能跟江見海說抱歉,說他們沒教好兒,給他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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