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海黑著臉,直接拿離婚申請書去到甜水大隊的大隊部。進了院子沒走進步,剛好上大隊書記許耀山要鎖門回家。
許耀山認識江見海,見了麵忙熱打招呼,開門帶他進屋倒上一杯水。
可江見海現在在氣頭上,沒有跟任何人喝茶寒暄的興致,他隻不得立馬蓋章離開甜水大隊,這輩子再也不來。他兩輩子沒這麽丟過人過氣,這一次就足夠了。
他原本就對寧香沒有留,前世看溫順賢惠,養了一輩子,已經算是他大發慈善之心了。這輩子突然變得這麽不識好歹,不讓滾難道還留著過年,白養著?
他對寧香提離婚這件事本沒什麽覺,隻是憤怒寧香讓他丟了麵子,憤怒寧香對他的態度。原本他是準備過來拿讓滾回家的,誰知道被給拿嫌棄了。
他真不知道寧香在哪門子風,又是哪來的底氣在這裏。一個隻會做點家務的廢人,半點值錢的本事沒有,離了男人,能活下去才有鬼了!
既然這麽不分場合輕重地鬧,管是不是真想離,他都全!
他就不信了,一個離過婚的鄉下文盲人,日子能過得下去?
上輩子是因為嫁給了他江見海,做了廠長夫人才能活得讓人羨慕,才能吃喝不愁。好日子不想過要作死,那就由著作好了。
再說句實心窩子的話,他本來就對不滿意,前世嫌棄了一輩子,一直到死,心裏都在為沒能找到個心儀的伴而憾。那是他一輩子的憾。
抱著這個終生的憾再回來,他也確實不想再跟浪費一生。
既然重生回來了,他當然也想彌補前世的這個缺憾,找一個配得上自己的人,能拿得出手帶得出去讓自己臉上有的人,真正配得上“廠長夫人”四個字的人。
現在既然寧香自己主提離婚,那就快刀斬麻,離了好了。離了以後,這輩子會明白,沒有他江見海做男人,沒了廠長夫人的份,寧香連個屁都算不上!
沒有他,一輩子都離不開農村,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瞧得起!
跟他提離婚,是個正常人都知道,腦子壞了,而且壞了!
不想在這件讓他憤怒又無語的事上多做糾纏,江見海也沒喝許耀山倒的水,他直接把離婚申請書放到許耀山麵前,客氣道:“許書記,麻煩您蓋個章。”
許耀山本來看到江見海還笑嗬嗬的,但在看到放到他麵前的離婚申請書時,他臉上的笑意慢慢便退了。片刻,他抬頭看向江見海和寧香,嚴肅道:“這是做什麽?”
江見海繃著一張臉,“離婚,您這邊蓋個章就行。”
離婚可不是什麽兒戲啊,況且這兩人像是在吵架氣頭上鬧過來的,許耀山當然不會立馬答應蓋章。他眉心蹙起來,看向寧香說話,“怎麽回事呀?見海大半年沒回來,回來過個節你們還真鬧離婚?”
他直接看著寧香說這個話,是因為最近幾天他也聽說了,寧香從婆家傷跑回來,在娘家各種鬧,說要離婚。本來他和別人一樣,以為寧香就是在鬧緒,過幾天就好了。可誰能想到,居然真的在中秋這一天,帶著江見海來大隊部蓋章。
寧香也不想多廢話,解釋再多都是白費口舌,和父母已經吵夠了,也和繡坊的繡娘辯夠了。現在什麽都不想說,不想浪費時間,隻道:“就是想離婚。”
許耀山啪一下拍在桌麵上,“這是胡鬧,我當大隊書記這麽久,整個大隊還沒見誰離婚的。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結了婚就是一家人,哪能隨隨便便離的?”
寧香說話不帶彩,“現在提倡男平等婚姻自由,婚姻自由包括結婚自由,也包括離婚自由。意思就是說,我想結婚就結婚,想離婚就離婚。”
許耀山眉心擰個大疙瘩,“婚姻不是兒戲!你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寧香站在辦公桌前低著眉,“不負責任也是我的權利和自由。”
許耀山真要被寧香給氣死了,他轉頭又看向江見海,問他:“見海,年紀小胡鬧,你也不管?兩口子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好好過日子不好呀?”
江見海實在也氣得上頭,現在隻想趁著這口氣趕離了算了,離了開啟新一世的新生活。他開口道:“強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是那種不顧份不要麵子又死皮賴臉的人。是鐵了心想離,我全。您別勸了,給我們蓋了吧,互相不耽誤。”
許耀山看著他倆,實在是想把他倆腦子敲開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什麽東西。他是一個負責任的幹部,自然沒有應下來,仍是開口勸:“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兩個人這輩子結合做了夫妻,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要珍惜的呀……”
許耀山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說了足足有十來分鍾,目的都是在勸江見海和寧香要珍惜夫妻的緣分,不要拿婚姻當兒戲。說什麽一家人在一起有矛盾都是尋常事,舌頭和牙齒還打架呢,誰家都是這樣的,都消消氣各退一步,回去好好過日子。
江見海和寧香始終沒有說話,好像在聽,又好像完全沒聽。
許耀山說到詞窮了,沒有得到任何哪怕表上的回應,於是他停下來,問寧香和江見海:“冷靜一點沒有?要不再回家考慮考慮,別離了又後悔,這不是瞎折騰嗎?”
寧香果斷開口:“很冷靜,不會後悔。”
許耀山:“……”
合著他說了這麽多,全白說了?
江見海也沒有搖的樣子,還是那句:“您給蓋了吧。”
許耀山口噎了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他也真的是沒話可說了,可又覺得就這麽給兩人蓋了章,心裏實在是憋得慌,好像是他拆了人家婚姻似的。
猶豫半天,他到底沒把印章拿出來。他清清嗓子,從辦公桌後起道:“你們坐著再冷靜一會,我出去一趟,等我回來再說。”
雖然他是大隊書記,這事還真不敢隨意做主。自由不自由的他不懂,他得想辦法挽救寧香和江見海的這場婚姻,不能由著他倆衝。於是他離開大隊,最先去的是二隊的寧家。
結果到寧家一看,寧金生和胡秀蓮都是一臉蔫。說到寧香要和江見海離婚,胡秀蓮咬牙切齒地跳起來,說要去大隊部,裏嚷著:“今天要是真敢離,我就死在麵前!”
但跳起來還沒出門,就被寧金生拉回來了。寧金生剛才翻白眼差一點昏死過去,現在倒是冷靜了,對胡秀蓮說:“你死了也不心疼,讓離!離了就不準進我寧家的門!”
許耀山被吵得腦仁都疼,最後又一個人出了寧家。寧金生和胡秀蓮管不了,他兜兜轉轉一圈,又找到婦主任紅桃家裏去。
紅桃家正在吃午飯,看到許耀山過來,忙請他進屋一起吃。許耀山哪有吃飯的心思呀,直接把紅桃出來,讓去大隊部勸勸寧香,勸勸江見海。
得知了許耀山的來意,紅桃連忙擺手道:“書記,我可勸不了的呀!從阿香回來那天開始,我就沒勸,結果句句都被噎回來。我覺腦子出問題嘞,歪理一堆一堆的。我也不敢多批評,不拿-主席來我,我也怕惹麻煩的呀。”
“還有上午在繡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離婚申請書甩在江廠長麵前,說從一開始就沒看上江廠長,是被家裏著才嫁的。我的媽呀,我是第一次見一個人一點麵子也不給自己男人留的。你不知道江廠長當時的臉有多難看,我要是江廠長啊,我也肯定跟離啦。人家又不是找不到是哇,幹嘛你這種氣呀。”
許耀山聽完紅桃的話,臉越發凝重,眉心疙瘩擰得更大,片刻出聲道:“這阿香以前那麽賢惠聽話,近來這是怎麽了?”
紅桃道:“回來之前被那個繼子推得撞了頭你曉得哇?我猜啊,八是撞出病來了。這大半年在婆家,估計也沒被欺負。該勸的我們都勸了的呀,不聽,現在一筋隻想離婚。這幾天把娘家婆家所有人都得罪了,今天又讓江廠長這麽沒麵子。我覺得,他們要真想離的話,你就應了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不住的呀。”
許耀山默聲,屏住呼吸沒再說話。
十分鍾後,他回到大隊部的辦公室坐下來,看寧香和江見海仍然跟仇人一般,他輕輕吸口氣,什麽都沒再說,手打開屜拿出印章,蓋在了離婚申請書上。
寧香和江見海看許耀山蓋了章,臉上才有表變。
許耀山把蓋了章的離婚申請書在手裏,看向寧香和江見海說:“既然你們執意要離婚,誰勸都沒用,章我給你們蓋了。至於去不去公社辦手續,你們再三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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