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輕輕的椅到了榻前，淡青綾紗墊褥，同銀線繡牡丹麵的棉被，一個小人兒靜靜的臥在裏頭，墨黑的長發披散在腦後，顯得那人越加羸弱，掌大的小臉本來上麵還有點的，如今變得消瘦而蒼白，長而微翹的眼如今闔著，掩住了那其間靈而又顯得有些狡黠的眼……

“你到底是誰？”

楚王輕輕的低喃，聲音很輕，輕得似乎一陣風來便煙消雲散。他出修長的手上那張小臉兒，由鬢角到消瘦蒼白的臉頰，到尖細的下……

“你到底是誰？為何而來？”

*

楚王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自那日夜襲逃亡，便屢屢降臨。

一起初，夢境是極為模糊且隻是零散碎片的，讓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臆想。又過了兩日才清晰起來，雖還是片段，但醒來之後楚王大抵還是能拚湊一些容出來。

在夢裏，他長大了許多，也似乎比如今的自己多了許多能力。他依舊呆在長安，似乎建府了……

對於這一切楚王是模糊的，隻是朦朦朧朧有著這種覺，可是再多卻是沒有了，隻有到了某一個地方，他的夢才會清晰起來。

那個地方就是蕭家。

那是一種很詭異的狀態，楚王仿若被分了兩個人，一個是知曉自己在做夢的他，而另一個似乎了夢裏的他，這樣形容也並不對，他可以覺到夢裏‘他’的一切緒，卻又有一種置事外的旁觀者的覺。

楚王覺自己在圖謀什麽，每次前往蕭家總有一種為何而去的疑，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去，直到自己救了一個人。

一個差點被杖責致死，已經奄奄一息的人。

他看到自己出言製止，那個人被救了下來，自己的心有些詭異。然後那人被兩個仆婦攙起，抬頭朝他來，夢中的自己一臉淡然，可旁觀者的楚王卻是被驚得不輕。

竟然是，長大後的。

這種驚訝並沒有停留太久，夢裏的一切繼續往前進行著。有時候出現在畫麵裏的是，有時候又會是自己，似乎從見到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夢便變了兩個主角，隻是關於的一切，他隻能去看，卻‘’不到……

他看到自己有意無意的偶遇，或者在蕭家人麵前提起，的境況似乎一日日好了起來。

楚王很疑自己為何會如此做，難道對自己來說是不同的，可他並沒有覺出來有關，似乎一切都有著目的。這個目的雖不明，但楚王心中已經漸漸有了猜想……

果然主的靠了過來。

這個‘果然’的想法很突兀，但楚王並不驚訝，聯想到現實中表現出來的秉，似乎便有了解釋。

“……我不過就是想找個靠山而已……”

也許這句話是真的。

看著夢裏的，宛如現實中之前那樣無所不用其極的，向自己一步步靠近。楚王的心是詭異的，夢裏的他卻是坦然接，似乎還有點有意為之的覺。

隨著兩人越來越稔，蕭家上下俱是變了態度。

那一刻，楚王雖是不明，卻有一種頓悟——

原來他們兩人不過是互相彼此利用罷了。是為了在蕭家站起來，有自保之力，而他——

……

楚王猛地一下自夢中驚醒，額上一片汗。

良久，他又躺回了榻上去，眼瞳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

夢突然被打斷，楚王卻是心中清明，繼續往下恍惚地想著——

而他，不過是因為恨罷了。

他的阿娘名蕭蝶，當年蕭家外八房之，經過甄選進房。之後蕭玥（現蕭皇後）嫁給魏王做側妃，蕭蝶隨媵。初始嫁到魏王府，蕭玥和蕭蝶是無寵的，彼時原魏王妃未逝，魏王夫婦兩人恩，魏王的眼中哪裏看得進去旁人。

可惜魏王陷奪嫡之，魏王妃子本就不好，正有孕之中，又擔憂丈夫安危，雖是勉力支撐，子也是漸漸羸弱。直到那日，魏王終於獲得最後的勝利，回府麵臨的卻是妻子的難產而亡，與剛出母胎的元章太子。

魏王大慟，登基之日冊封原魏王妃為孝賢慧皇後，封嫡子為太子，不容任何人有異議。

魏王妃那個攔路虎終於死了，魏王府的人們解了，如今從魏王府搬進皇宮得尊榮的是們這群‘苦命人’，而不是魏王妃那個短命鬼。

按例，先皇殯天未滿三年，是不允許進行采選充盈後宮的，於是後宮這一畝三分地裏就到原魏王府後院的那群人各施手段了。

魏王登基以後，兩位側妃被封了妃，其他人被封嬪、婕妤、人不等。蕭蝶被封為嬪，蝶嬪。

彼時承元帝子嗣不，隻有元章太子一人，綿延子嗣是迫在眉睫，後宮嬪妃自是各出手段。妃位中有劉賢妃與蕭德妃，劉賢妃貌賢惠，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自元後逝世以後，便屢屢安在喪妻之痛的承元帝，且元章太子還在繈褓之中，承元帝心朝政，便將太子予劉賢妃暫且養。也因此劉賢妃在後宮的地位甚高，雖與蕭德妃是平級，但憑空高出了一大截。

蕭德妃自是不甘的，可容貌不如劉賢妃，又不如劉賢妃有心計占盡先機，隻能另作他法。的法子便是將蝶嬪推出來，這是素來深居簡出的蝶嬪第一次出現在人眼前，直到這時眾人才恍惚發現，原來蝶嬪竟然是如此肖似孝賢慧皇後。

承元帝移作用，開始頻頻到蝶嬪住來，蝶嬪住在蕭德妃宮中，自然蕭德妃也得了聖寵。

蕭德妃有了孕，十月懷胎誕下王，劉賢妃不甘被搶了風頭，在蕭德妃之前誕下趙王。過了一年，蝶嬪也有孕了，生下楚王，生下楚王之時，蝶嬪被封了蝶妃。

蕭家的兩個兒一時在宮中風頭無二，可世事哪能就此斷定，人的心思總會據著不同形而產生變化。蕭德妃在自己慢慢站穩腳跟後，便漸漸看這個妹妹不順眼了，蝶嬪的存在無時不刻的提醒著的屈辱。

因為蝶嬪肖似孝賢慧皇後，十分得承元帝寵，甚至連楚王也偏得兩分喜。雖是不若元章太子在承元帝心目中的地位，但卻遠超其他皇子。自己要給那個妹妹讓步，連自己兒子也是，蕭德妃哪能忍。

在一次蝶嬪又一次懷龍嗣之時，突然提前發作，蝶嬪本就子羸弱，之前懷了幾次胎，盡皆無故小產。這一次命運依舊沒有放過，蝶嬪難產一兩命，楚王了沒娘的孩子。

彼時楚王才六歲。

蕭德妃以為楚王年，什麽也不懂，殊不知楚王早，對於許多事早就有自己的認知。

他不止一次看到阿娘麵蒼白笑中帶淚的看著他，低聲喃喃‘這一切都是命’……

可這一切都是命嗎？

為什麽不服輸？

楚王雖因為夢中場景太過細碎片段，弄不清夢中那個自己為何對另眼相看。可夢醒之後，他卻突然懂了。

原來竟因為那似乎相同的份，因為那與他記憶中阿娘並不相同的不認輸與不認命，還有那‘天要讓我死，我也要將天捅個窟窿出來’的狠勁兒……

楚王突然有些弄不清真假虛幻了，那一切真是一個夢嗎？

為什麽覺卻不是，他有預這個夢還會出現，也許他終究會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你究竟是誰？為何而來？

*

楚王出京遠赴蘭陵遇襲的消息傳來，在宮中引起一片震。

雖是楚王並沒有出事，也讓承元帝龍大怒。

蕭皇後連著兩日前來紫宸殿求見承元帝，都被拒之門外，這日終於蕭皇後終於見到承元帝。

“皇後，你們蕭家真是能行，朕將楚王給你等原是信賴，你跟朕說說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蕭皇後滿臉委屈，淚水漣漣，“陛下，臣妾和臣妾家人也未曾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知是哪個賊子竟然如此膽大妄為。臣妾伯父那裏已經傳來消息，竟是有人埋下應，在船上的水中下了藥，又與人裏應外合才會如此。幸好守侍衛並未中了那迷藥，力打退了來襲之人，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承元帝似笑非笑，道：“怎麽據朕所知，竟是蕭家有個小娘子救了楚王，兩個弱質孩，憑著一己之力跳江才險，這就是你所說的不幸中的萬幸？若是那不會鳧水，若不是我那兒命大，是不是這遭楚王隻有死路一條了？”

“請陛下責罰，都是我蕭家辦事不利，才會置楚王於危難之間。”蕭皇後跪地俯首請罪。

蕭家雖是後族，也是楚王的母族，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族的地位是高於一切的。也許麵對蕭皇後，楚王隻有躬行禮的份兒，但那是蕭家，是臣屬，蕭皇後這番跪地請罪，並不是幫自己，而是幫蕭家。

承元帝哼笑了兩聲，“也算你蕭家還有個有勇有謀的小輩，雖是子也不讓須眉，這番朕就恕了你蕭家的罪責，接下來的路上楚王要是再出了什麽事，可就別怪朕不念麵。”

“謝陛下隆恩。”

“起來吧。”承元帝瞥了低眉順眼的蕭皇後一眼，“有錯必罰，有功必賞，你蕭家雖是辦事不利，但那小輩兒還是不錯的。”

他沉了一下，“據說好像才十歲稚齡，也算是難得，就封當個縣主吧，你且退下。”

“是。”

蕭皇後低眉垂首，恭敬的一步一步往後退去，直到退至門外才轉而去。從禮儀上是沒差，可若是從份上與夫妻分上來看，卻是恭敬得有些過頭了。

隻是蕭皇後曆來如此，旁人也就當為人謹慎，蕭家教養森嚴。

承元帝睇了門外那消失的人影一眼，臉上出晦暗莫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