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穆元章的話語說出來,一旁的阮榮海頭紮得越來越低,額頭上開始冒著冷汗,承元帝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收了起來,轉為一種質疑的目去看穆元章。
殿中很靜,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落針可聞。
穆元章滿臉都是笑。
承元帝卻是一點表都沒有。
“元章……”
“父皇。”
穆元章也收起臉上的笑容,目有些忐忑的看著承元帝。
承元帝努力製著心中的怒火,揮揮唯一能右手,阮榮海和福泰趕忙退了下去。福泰離開的時候,眼神擔憂地回頭看了穆元章一眼。
“元章,你這是什麽意思,勸著父皇禪位讓賢?”
承元帝聲音中滿是怒火,還有一種似乎是傷的緒。當著別人麵,承元帝是不願落兒子麵的,所以才會讓人都退了下去,連阮榮海這個老人都不例外。
穆元章沒有說話。
“他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讓你如此費盡心機在朕麵前為他說好話。你先是為他鋪路,如今又變著法子勸朕給他讓位置,你真是大膽!”
承元帝氣得手指頭都發了。
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疾言厲的口氣與穆元章說話,所以分外顯得驚心魄,尤其此時他臉上那抹夾雜著失的表,即使是當初穆元章親口對他說要請辭太子之位時,都不曾有過的。
看著這樣父皇,穆元章心肝發。
不是嚇的,而是質疑自己做得是否正確。
他這麽做到底到底對嗎?恐怕曆朝曆代以來都沒有他這麽大膽的太子,先是自請辭去太子位,之後又勸著皇帝給其他兒子退位讓賢。若是日後史書上記一筆,大抵會覺得他是迂腐荒誕至極。
可穆元章又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這條路早在之前就布置好了,對他好,對父皇好,對大家都好。早在伊始,他就沒了回頭路,隻能這麽一步步走下去。
穆元章的有些發抖,道:“兒臣承認當初是有意為五弟鋪路,但那是當初最好的選擇,其實父皇也明白,不是嗎?”
承元帝將他捧得太高,眾皇子中沒有一個不恨他的,唯一的例外就是五弟了。所以當初穆元章為穆謹亭鋪路是有私心的,沒人想死,他想活,尤其在知道阮靈兒有孕之後。
承元帝也明白這個道理,且對穆謹亭這個兒子,他雖不是很待見,但其能力是不可否認的,所以當初選穆謹亭,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穆元章繼續道:“至於父皇說兒臣勸著父皇給五皇弟讓位置,兒臣確實有這種想法,但五皇弟並沒有給兒臣什麽好,是兒臣自己這麽想的。”
承元帝的咬著後槽牙,偌大的拳頭握,眼神狠戾的看著這個自己最寵的兒子。
“你、大、逆、不、道!”
這句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換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這會兒都是被拖下去,死一千次一萬次的下場。可他不是別人,是穆元章,是承元帝從小親手帶大,寄予了無限希的兒子。哪怕這個兒子從小弱,讓他失過很多次,可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依舊將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鍥而不舍為其打算,掏心掏肺。
曾經有多麽重視,此時就有多麽失。
承元帝萬萬沒有想到,穆元章今日竟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瞬間,他蒼老了數十歲。
“兒臣確實大逆不道。兒臣無用,讓父皇屢屢失,兒臣肩負不起江山社稷這個重擔,所以兒臣請辭了。兒臣勸著父皇禪位給太子,這是死一千次一萬次的大罪。”穆元章著承元帝,一字一句的說著,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但兒臣沒有私心,兒臣即使是有私心,也是為了父皇的龍著想。父皇嘔心瀝為兒臣打算,日日還要持著朝政,兒臣每每看到父皇頭發一點點白去,麵容一日日的蒼老,兒臣就心疼。”
“兒臣怨自己,為什麽自己的子如此不中用?竟幫不了父皇半分。兒臣甚至連個皇孫都誕不下來,兒臣還有什麽用!隻能眼看著父皇陷困境……若是沒有兒臣,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境絕不是如此,也不會落得臥病在榻的下場……”
穆元章痛哭出聲。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承元帝道出自己的心聲。有些時候有些話,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卻說不出口,也不能說。世人都說太子羸弱,可誰能想到這種所謂的羸弱,其實很多時候並不是本的緣故,也有沉重的心思與負擔所在,若不然太醫們也不會屢屢讓穆元章思慮了。
可能思慮嗎?
顯然是不能的。
他一日坐在那個太子之位上,他上所負擔的東西就一日減去不了。這裏麵有很多原因,而最多的卻是承元帝固執且偏執的父。這種父穆元章拒絕不了,也不忍拒絕,隻能一日日的那麽承著,直到有一日承不下去。
請辭太子之位對穆元章而言,是一條新的路,所幸他已經走了出來。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麵發展,可其中仍有弊端,那就是承元帝明明已經不支,卻依舊想拽著權不放。
這大抵是作為皇帝,都會有的一種心思,但顯然穆元章是不能坐視不管的。不是因為承元帝的,還是因為他不想看到曆史重演。穆謹亭顯然不是王趙王,若是他被急了幹出什麽事來,以承元帝如今的況來看,本招架不住。
穆元章本想徐徐圖之,尤其見承元帝對穆謹亭及木木的態度,以為他有所改變了。可淑妃錢妃的蹦躂以及梁王的出現,卻讓他不得不去麵對一個事實,承元帝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想得開。
“元章……”
承元帝聲音抖著,也抖著,眼中充滿了痛苦和傷,還有一種說不出是什麽的東西。
“父皇,何必呢?”穆元章流著淚說。
是啊,何必呢?
現實雖然很殘酷,但人們必須去麵對,明明已經不支,又何必去拽著權利不放。為難了別人,也為難了自己。
“父皇,放手吧。兒臣如今子慢慢好一些了,這都是靜心調養的緣故,父皇能和兒臣一樣,定然龍也會慢慢好起來。兒臣希父皇長命百歲,也希自己能夠多陪父皇幾年……蓬萊山如今建得很,景致都是父皇喜歡的,咱們父子倆可以每日閑暇遊遊園,喝喝茶,說說話……兒臣記得父皇很喜歡下棋的,兒臣研習多年,還能和父皇對弈幾盤……”
隨著穆元章的徐徐描述,承元帝的思緒散發開來。
也許,那種日子真的不錯?
……
九娘並沒有選擇和淑妃錢妃對上,而是靜觀其變。
雖沒有掌著宮權,但東宮大勢所在,宮裏投靠過來的奴才們也是不的,所以對大明宮那的靜,九娘盡收於眼底。
而錢妃和梁王那裏的靜,自然也沒過。
穆謹亭如今很忙,承元帝臥病,太子監國。
說是監國,其實哪能避開如今依舊躺在紫宸殿的承元帝,自是每逢有什麽大事都是要往上稟的。且承元帝也有攬權不丟的跡象,龍剛稍微好了那麽一點,就開始召幾位近臣偶爾前來紫宸殿議事,雖然沒有越過太子,但承元帝的態度已經昭然若揭。
也因此下麵一些善於揣測上位者心思的大臣們,都不若之前那般服帖了,穆謹亭接手朝政的進程遭到了阻礙。不過這種阻礙是可以想到的,穆謹亭從來不是一個天真的人,自然不會認為承元帝的態度和下來,就代表著他能放心將所有一切到自己手中。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一切,也未對承元帝的行為做出任何質疑,每日隻幹著自己應該做的事。這種態度也落眾多大臣們眼裏,讓他得到一個穩重自製,堪負大任的評價。
當然,這一切都是暗中的議論。
誰人心裏沒有一本帳呢?承元帝日薄西山,而太子就宛如那徐徐升起的太,該如何選擇其實所有人心裏都有數。可大齊畢竟是以孝治天下,隻要承元帝一日不禪位,所有人都不得質疑。
人人都在猜測,太子到底會忍到什麽時候。
不過這位從來心思深沉,任人試探無數,都是一副不如山的模樣。
這種局勢下,後院失火,作為太子妃的九娘就不得不做出一些事了。
觀察了幾日,便將此事告知了穆謹亭。
穆謹亭心中早已有數,隻是如今不適合去錢妃和梁王罷了。
一個人其實不難,關鍵是如今他境微妙,自然不想為了一個無足輕重之人,落一個不容弟的名聲。有時候在某個位置,就不得不去在意大勢,而順勢而為是最好且最不容易讓人詬病的方法。
夫妻二人商量了一下,對錢妃和梁王的行徑置之不理,就仿若看不見似的。
可他們看不見,不代表別人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