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顯然是擊穿鎧甲的最佳利刃,仇劍眸倏地一寒,五指攥,帶鐵鏈嘩嘩作響。他額角的青筋突起,渾濁道:“誰告訴你這些的?”
“我娘不先帝,也不你。”謝霽抿,看著牢獄中不斷的鐵鏈,徐徐道,“到死,心里都沒有你。”
“放屁。誰和你說的這些?”仇劍目鷙,地盯著謝霽,“不信任謝子,不信任謝乾,臨死前想到的最后一個人就是我!將你托付給我,讓我將你打磨復仇的利刃……信任我,此等恩,已經不是‘’這種俗能比肩的了。”
“讓你將我打磨利刃,”謝霽笑了聲,“你又何嘗不是被打磨出來的一把利刃?沒有,為所用,直到死后十六年,你依然活在的控制之下。”
仇劍一僵。
“我心甘愿如此。”過了許久,仇劍抬眼,嚨里發出渾濁的氣音,著謝霽所在的方向道,“我記得那年刺殺失敗,也是在這個地牢之中,一梅花素站在你那個位置,笑著對我說……”
“呀,這麼年輕就敢行刺本宮?先生有大才,不該折在此。”那年此地,子白墨發笑得傾國傾城,紅宛若滴般妖冶,凝著他輕聲道,“跟著本宮,本宮讓你活命,實現你刺客的真正價值……如何?”
他是奉命來殺的,可卻救了他。
從此,他為了這張笑愿肝腦涂地,九死不悔。
“跟著,我不后悔。”仇劍哂笑,恣狂道,“殺了我罷!否則若有朝一日出了牢獄,我仍是會不余力殺了謝家人和元家人,完你娘的夙愿!我是因重生,必定為而死。”
“你激我,是想借我之手求死?畢竟到了你這種地步,連死都是一種奢。”可惜,謝霽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小孩兒。
他起,清冷道,“我今日來此就是想告訴你,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早已算不清楚,我不殺你,也不放你,你就在這兒頤養天年。”
“謝霽!”后鐵鏈嘩啦作響,仇劍喚住他,“這些年我一直未曾想明白,究竟誰呢?”
這句話仿佛在質問謝霽,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謝霽轉,冷冷地看著他:“你真想知道?”
壁上的火明滅跳躍,打在謝霽的上,沒有一溫度。他淡的微微張合,吐出一個名字……
仇劍的眸子黯淡了下去,瘦削的面容扭曲著,用盡力氣也只吐出幾個渾濁的字眼:“不可能!”
謝霽最后看了他一眼,像是同過去告別,而后頭也不回地轉,將那瘋狂的鐵鏈聲拋至后。
四天后,刑部大牢中傳來消息,仇劍死了。
“我等將每日的飯菜從窗口遞,他也接了,卻不曾想一口未吃,全倒在了牢房角落里。”大牢中,獄卒小心翼翼道,“今早送飯不見他有靜,兄弟們打開門一看,才發現人已經僵冷了……”
仇劍依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垂著頭,獨臂搭在前,指間捻著一塊磨平了的石灰,即便死了也依舊保持著鋒利的氣勢,令人不敢輕易靠近。
清冷的從狹窄的牢窗中投,打在仇劍前的地磚上,鍍亮了地磚上刻畫的圖案。
謝霽皺眉,緩步走過去蹲一看,不由微怔。
這個窮兇極惡、殺人無數的刺客臨終前既不是在刻畫刀法,也不是在寫什麼言,而是畫了一幅潦草的簡筆圖,畫好后大概又后悔了,被他用袖子拭過,顯得十分模糊,只依稀可以辨出是三個手拉手并排的人:一個獨臂的男人,一個長發的人,中間牽著一個小孩……
“殿下,您看這……該如何置?”獄卒的話打斷了謝霽的沉思。
謝霽回神,盯著地上的圖畫良久,喑啞道:“找個地方,埋了。”
從刑部到祁王府的這段路程似乎漫長又短暫,謝霽說不出是何心,或許該輕松,記憶卻偏偏翻來覆去在他腦中回想,帶的,帶傷的,攪得人心緒難寧。
仇劍死了。
謝霽曾想過千萬種制裁仇劍的方式,卻唯獨沒有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那幅被抹去的石灰畫是何意思?
馬車停下,他思緒沉沉地進了祁王府,直到一條纖細的影橫擋在他面前,他才恍然回神。
“九哥,你怎麼啦?”謝寶真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擔憂道,“我了你好幾遍,你都不曾聽見呢!”
撞上那樣干凈的眸子,謝霽心緒一,忽的傾抱住了謝寶真,像是要汲取上的暖意般地抱著,恨不得將彼此融骨。
謝寶真猝不及防被他抱了滿懷,雙手僵在空中,半晌才遲疑地拍了拍他的背,仰著頭蹭了蹭他的臉頰道:“九哥,怎麼啦?”
謝霽將下擱在肩頭,長長舒了一口氣濁氣,“寶兒等很久了?”
謝寶真笑了,眼眸彎彎,直搖頭說:“不久呢,就一會兒。”
頓了頓,又問:“九哥,出什麼事了嗎?”
謝霽閉目,嗓音沙啞:“沒事。”
“真沒事?”
“沒有。”
“那好,我帶你去個地方!”說著,謝寶真從他懷中掙開,仔細端詳他許久,又給他整了整襟和鬢角的垂發,方滿意道,“這樣合適的,走罷!”
謝霽萬萬沒有想到,謝寶真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帶他回英國公府。
“寶兒,你這是?”
“我帶你拜見爹娘和兄長呀!”
聞言,謝霽忽的不了,站在門口,有些無奈地著謝寶真:“寶兒,你的父兄,我早已見過了。”
“不一樣的。”謝寶真握住謝霽修長寬大的手掌,微笑道,“以前你是我的義兄,如今,你是我的心上人。”
“寶兒,這不行。太倉促了……”
“放心,一切有我。”
謝寶真紅亮麗,于三尺暖下回看他,耀眼到連發都在發,“沒人會為難你,你信我一次,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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