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謝霽的婚事,皇帝倒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
第一,謝霽的確明著暗著做了不事,今后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用一樁婚事安他的緒也未嘗不可;第二,因為收權之事朝中頗有微詞,皇帝適時恤懷,也是為了破除眾臣對他的不滿……
如此到了十一月,祁王苦苦追求謝家獨的消息在城中不脛而走,一時間,茶館酒肆中到都是關于祁王和永樂郡主的談資。
“嘿,我說這祁王二十出頭了還未婚,定是另有蹊蹺!沒想到啊,他竟是看上自己的義妹了!”
“什麼看上了啊,不就是覬覦謝家權勢唄!英國公念于舊收養他三年,到頭來卻被他這白眼狼騙走掌上明珠,野心不小啊!可憐那如花似玉的永樂郡主,當年春祭手執桃花一舞傾城,真要嫁祁王府,還不知會被那惻惻的祁王折騰什麼樣呢!”
“我怎的聽說那祁王對永樂郡主禮遇有加,興許是真呢!”
“祁王那人最擅長偽裝了,當初他初朝堂那會兒一言不發,任誰都以為他是個可以任意拿的柿子,哪曉得一朝原形畢,殺了滿朝文武個措手不及!等婚事定下來,郡主娶進門,你看他還會有這般殷勤不?”
“男人嘛,可不都是這樣!婚前婚后兩張臉。”
一壺好酒喝完,相聚閑聊的富家公子們各自哂笑一聲,將話題轉而投向前不久鬧得沸沸揚揚的私鹽一案。
隔壁雅間,謝寶真將那群紈绔子的談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將兔絨斗篷一解,蹙著眉起道:“我去看看是誰在說你壞話!”
“寶兒。”謝霽掌覆在的手背上輕輕按住,搖首道,“隨他們去。”
“你都不生氣麼?”謝寶真又氣鼓鼓坐下,撐著下道,“他們本就不了解事的真相,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樣!”
謝霽神平靜,別人的看法仿佛激不起他半點波瀾,只拿起謝寶真的斗篷展開掛在架上,和他那件寬大的灰裘一起,又仔細地撣去上面的碎雪,方道:“我從不在乎別的如何評論。”
自始至終在乎的,唯有謝寶真一人的看法。
謝寶真疑道:“可是,為何一夜之間到都知道我們的事啦?會否對我們不利?”畢竟謝霽以前說過,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不會對外承認自己的。
謝霽用竹勺子舀了顆腌漬青梅置于酒盞中,注溫好的酒水,方將其遞給謝寶真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你?”謝寶真訝然接過青梅酒,“為何?”
“讓全人知道我要娶的是你,為的是防止皇上臨時反悔指個別的人給我。他現如今離不開我,便不會拂了我的意愿。”
“皇上不是信任你麼,怎的要如此提防?”
“天子側,哪有什麼真正的‘信任’?獵人即便馴化了猛虎,枕邊也一定會隨時留有匕首,防止猛虎反撲。他是如此,我亦如此。”
爐子上水正沸著,半開的窗扇外窸窸窣窣地落起碎雪,謝霽端著酒盞吹了吹,淡然笑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日,自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容不得一點差錯。”
謝寶真微微頷首,表示明了,而后又問道:“那賜婚的旨意下來后,我該做些什麼?”
“你什麼也不用做,給我就好。”停頓片刻,謝霽飲著溫熱的酒水道,“只需耐著子,莫要表現得太高興了。”
“這很難。”謝寶真趴在案幾上,用食指挲著酒盞杯沿,澄澈的眼中倒映著檐下的飛雪,也倒映著謝霽清俊無雙的容。
初雪的冬日,最適合和心上人一同飲酒賞雪。
謝霽看著,眼里也不自染上笑意。想起今日見面的目的,他道:“寶兒,在賜婚的旨意下來之前,我想親自登門拜訪你的父母兄長。”
“好呀!”謝寶真沒多想,歡喜道,“什麼時候?”
“初九,我準備些東西。”
“不用準備啦!府上并不缺什麼,你能來便是最大的禮。”
聲音輕,說起甜言語來也是這般人。謝霽的角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看著低啞道:“準備好聘禮,謝家才會放心將你嫁給我,所以這趟,我必須去。”
謝寶真道:“家中上下已經慢慢地接我們這段啦!再者皇上賜婚,即便你不走這一趟,這樁婚事也沒有太大的懸念了呀!”
“不一樣的,寶兒。”謝霽給重新斟了杯酒,輕聲道,“關于你的婚事,我只用誠心,不用手段。”
謝寶真彎起眼睛,“九哥,這算是話嗎?”
謝霽蘊著斂的寵溺,依舊是那句話:“你說是,就是。”
一陣風吹來,卷起碎雪從窗外飄,有幾片調皮地粘在了謝霽的頭發上。
早從很多年前初見,謝寶真便覺得謝霽是極適合出現下雪天的,飛雪的碎白襯著他墨的鬢發和白皙俊的臉頰,平日過于鋒利冷的眉眼也和起來,如同一幅水墨未干的畫。
謝寶真沒忍住,朝謝霽招了招手:“九哥,你湊過來些。”
謝霽不解,但還是依言微微前傾子,離更近些。
雪花落溫熱的酒盞中,瞬間融化不見,謝寶真換了個姿勢跪坐,輕笑著上前,頓了頓,在謝霽疑且縱容的目中手覆住他的眼睛,隨后在他淡紅的薄上落下一個帶著酒香的吻。
早想這麼干了。遮住他那雙過于深邃鋒利的眼睛,趁著他茫然的時候吻住他的,看著平時冷漠沉穩的他驟然不知所措的樣子,當真比什麼都有趣。
謝霽果然微張著,眼睫在謝寶真的掌心不住抖,彰顯了他此刻的訝異和。
片刻回神,他輕輕拉下遮在自己眼上的那只素手,碎雪和的笑一同映眼簾。
“寶兒,”謝霽的眸暗沉了不,將拉得子前傾,喑啞道,“襲是會被懲罰的。”
說罷,他用另一只手托住謝寶真的后腦勺,調整姿勢側首,吻去眼睫上沾染的碎雪,而后是鼻尖,再順著鼻尖往下捕捉那片帶著小巧珠的芳澤。
小爐上的水已經沸騰了,案幾上的酒盞被謝寶真的手倒,淅淅瀝瀝的酒水順著桌沿淌下,在地毯上暈開一抹深的痕,可誰也沒空管它。
好不容易出來見次面,兩人直磨蹭到酉時才離開酒肆。
下了大雪,又臨近晚膳時辰,街上巷尾的行人很。坐在搖晃的馬車,謝寶真的面頰仍是滾燙的,心想原來親吻是這般攝魂奪魄的事麼?
謝霽坐在側,目從緋紅的臉頰和水潤的紅上拂過,輕聲問:“喝醉了?”
“沒有。”謝寶真小聲說,用手背在發燙的臉上降溫,不好意思道,“你總看著我作甚?”
謝霽眼里染上些許笑意,故意問道:“那寶兒的臉,為何如此紅艷?”說著,他抬手要去的臉。
謝寶真卻是不肯,輕輕打落他的手,瞪著眼聲道:“明知故問。”
謝霽方才難抑制,急躁了些,把這小祖宗嚇著了。他不擅長哄人,自己那糟糕的嗓子說起話來也并不好聽,便改為拉著的手,屈指撓了撓的掌心道:“不喜歡那樣嗎?”
謝寶真點了點頭,而后又更猛烈地搖了搖頭,糾結半晌,才紅著臉悶聲道:“太奇怪了……”
謝霽沒有說話,只牽著的手,掌心溫暖而干凈。
外面的雪還在繼續,馬車轱轆滾在雪地中,發出嘎吱的碎響。謝寶真平靜下來,開車簾看了眼白茫茫的道旁,忽然輕聲道:“九哥,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的。”
謝霽‘嗯’了聲,說:“會的。”
尾音剛落,謝霽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風聲。
常年的廝殺使得他猝然警覺,意識還未反應過來,已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只見他目一凜,下意識將謝寶真拉懷中護住,幾乎同一時間,一支閃著寒的羽箭刺破布簾、著謝寶真的鬢角釘車壁上。
馬車忽的停下,謝寶真趴在謝霽懷中,那支尾部仍不已的羽箭就釘在眼前不到三寸的地方。微張著,視線聚焦,目由茫然漸漸變愕然,夾雜著些許驚恐。
暗殺、遇刺,對于謝霽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但對于謝寶真來說卻是難以逾越的噩夢。
“九、九哥……”
“噓,別出聲。”
幾乎同時,集的箭雨一波又一波來,車外的護衛反應過來,斬落了大部分箭矢,但仍有數幾支釘在馬車外壁上,或是刺車簾之中。
箭并不準,刺客手平平,但人多勢眾,能養得起這些刺客的人多半是朝中員,并且職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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