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一夜荒唐,天還未亮,謝霽依舊準時醒了。
不同于以往清冷的被窩,今晨有溫香在懷,枕邊睡的新婚妻子黑發如墨流淌,緋紅的微微張著,出一點雪白的牙齒,抵著他的肩睡得十分香甜。
因為昨晚初嘗的失控,謝寶真還哭了鼻子,此時借著窗外闌珊的去,依舊可看到眼睫上殘留的痕,仿佛帶的花朵般惹人憐,令謝霽不自了心腸。
他追逐了五年,終于將他的小太擁懷中據為己有。
謝霽如今新婚,皇帝準了他半個月的假期。雖說不必朝會,但依舊有大小諸多雜務等待理,偏廳已經傳來了人員的走聲,那是府中上下每日例行的集會,等待他發號施令布置任務。
時辰到了,謝霽閉目定神,而后在妻子的額上輕輕一吻,這才緩緩撐著手臂起下榻。
誰料才撐起半邊子,便忽覺后腦的頭發被拉扯住般刺疼。他悶哼一聲,側首去,卻是謝寶真的腦袋住了他的一縷頭發,人彈不得。
謝霽啞然,又怕驚醒,保持側撐著的姿勢半晌,這才一手輕輕地托住的腦袋,一手慢慢地出自己的頭發,平日里判人生死也只是須臾一瞬的祁王殿下,竟在這縷頭發上花了一盞茶的時間。
好不容易下榻穿,謝霽鼻尖上滲出些許熱汗,一邊系好腰帶一邊回首去,榻上的妻睡得正香,不由溫一笑,隨手撿起地上散落糾纏的婚袍,疊放整齊,這才彎腰在上珍視一吻,推門朝偏廳走去。
府中晨會,祁王殿下破天荒遲到了,若是仔細看來,還可瞧見他頸側藏在領中的一個小巧的齒痕。大家屏息以待,俱是心照不宣。
旭日東升,照亮了從謝府到祁王府路上的紅燈籠,街道旁、府門口還殘留著婚宴時散的糖紙和殘屑。
晨曦過著喜字的窗欞,在案幾上投下幾道剪影。喜燭的紅蠟淌在案幾上,凝固一灘干涸的印記,天已經大亮了,謝寶真仍在薄被中不肯起來。
謝霽冷水沐浴后穿戴整齊進門,便見紅綃帳后的薄被拱起一個人形的廓,而陪嫁過來的紫棠和黛珠則捧著新裳立侍一旁,苦口婆心地勸道:“郡主,快巳時了,您了一夜,好歹吃些東西再睡罷。”
謝寶真的聲音悶在被子中,顯得甕聲甕氣的,“擱在一旁罷,等會兒我自己吃。”
紫棠和黛珠沒有法子,只好將和早膳擱在一旁的案幾上,隨即抬頭看見了謝霽,兩人皆是張一福。
尤其是紫棠,當初謝霽還是英國公府的謝九郎時,便心生怠慢過。如今謝霽已是高高在上的祁王,且傳言心狠手辣,一點也不似之前在謝府那般安靜可欺,便越發忐忑起來。
好在謝霽的注意力本不在們上,只揮了揮手,示意們安靜退下。
紫棠和黛珠告退,悄聲掩上房門。謝霽便轉過薄紗屏風,在榻沿邊坐下,垂首著薄被下隆起的一團,低啞道:“寶兒,不熱嗎?”
聽到他的聲音,謝寶真的廓一,隨即將被子團得更些,悶聲說:“圓房一點也不好玩!”
原來是為這事。
謝霽也覺得自己昨夜太失控了些,不由放緩語調,溫聲哄道:“抱歉,寶兒。以后,我會小心的。”
被子下哼了一聲,帶著鼻音。
謝霽怕悶著,便輕輕拉下被子,出憋紅了的臉。謝寶真的面容襯著墨黑流淌的長發,眸子瀲滟,當真如開在夜里的一瓣兒桃花。
謝霽總算知道小妻子為何不肯面了。只見細白的頸上有不痕跡,被被子遮住的地方怕是更多。
不由有些心疼自責,謝霽眸一沉,低聲問道:“不舒服嗎?”
謝寶真垂下纖長的眼睫,輕輕點頭。
“哪里疼?”謝霽道,“我看看。”
謝寶真臉更紅了些,抓住被子說:“不用。”
謝霽不會哄人,輕輕吻著的眉眼,親手伺候穿了里,哄著用了婚后的第一頓早膳。窗外正好,謝寶真倚在他的懷中,安靜乖巧得像只貓兒。
早膳后,謝寶真依照禮數沐浴更,以臣婦的份進宮去拜見了皇后娘娘。
和幾年前所見相比,皇后瘦削了許多,神懨懨的,說話也無甚力氣,已然沒了當年的風采,似有不足之癥。聊了不到兩盞茶的時間,便推說累了,讓人將謝寶真送走。
待出了宮,謝霽已等候在外了。夏日炎熱,他一反往常的素凈,穿了朱紅繡金袍子,見的俊,也不知在烈日下等了多久。
“九哥……”謝寶真小跑著撲進他懷中,意識到不妥,又匆忙直起,小聲改口喚道,“夫君呀,你怎的來了?”
“接我的王妃回家。”謝霽勾著角說,牽著的手上了馬車。
“你穿紅的樣子真好看。”搖晃的馬車中,謝寶真攬著謝霽的胳膊,笑著說。
謝霽眸溫和,握著的指尖道:“你昨夜已說過了。”
他原本不喜歡穿這等艷,但小妻子說好看,他便特地下素袍換了紅,博歡心。
兩人由兄妹到人再到夫妻,中間諸多瑣事,倒也磨合自然。大多時候謝霽對妻子是無條件的遷就,故而兩人婚以來連一句都不曾絆過。
謝寶真對的九哥很滿意,唯有一點不解:每次就寢睡覺時,謝霽都要穿著齊整的服,即便是最親時也不曾將里下。
謝寶真覺得不公平,每次都是自己被弄得衫凌狼狽不堪,而九哥卻總是端莊矜持的模樣,哪怕最時,服領子也是嚴嚴實實的。
既是坦誠相待,又何須如此?
為此,謝寶真解過他幾次里,想看看他的軀是何模樣,皆是不曾功,見的固執。
如此一來,有些委屈懊惱,推開謝霽吻過來的腦袋,問道:“為何每次睡覺,你都要穿著里?即便是……時,也不曾下?”
越說越委屈,垂著頭問:“是不喜歡我你嗎?”
見這麼說,謝霽反而著了慌,忙攬著的肩啞聲道:“不是的,寶兒。”
謝寶真也不和他繼續親了,垂著頭不說話。
謝霽結了,方低嘆一聲,將的軀擁懷中,鼻尖磨蹭著的鬢發,喑啞道:“上傷疤太多,不好看,會掃興。”
聞言,謝寶真睫一,低悶的心俱化作了心疼。
原來如此!因為怕嚇著、掃的興,所以親這些時日以來,九哥每次都要吹燈后借著黑暗才上床,每次都不肯下最后一件蔽的嗎?
“誰跟你說,我在乎這些?”謝寶真抬頭,著紅綃帳謝霽深邃漂亮的眉眼,問道,“難道你在我面前,要一輩子都穿著裳麼?我們是夫妻呀,是因為相才在一起的,又不是因為一皮囊!”
謝霽的結,湊過去要吻。
謝寶真卻是指擋住了他的吻,認真道:“我想看,可以嗎?”
謝霽一怔,無奈道:“不好看的。”
謝寶真道:“我喜歡你,又不僅僅是因為你好看。”
半晌,謝霽拗不過,下榻準備吹燈。
“不要滅燈,我要看著你。”謝寶真制止他,從后擁住他寬闊的肩背,“你是我的丈夫,我會接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過往。”
最后一件里下,謝霽的軀展在溫潤的燭火中,有些僵。
他的前后背乃至腹部、手臂大大小小十余傷痕,深淺不一,乍一看有些目驚心。可謝寶真卻不害怕,只是輕輕地吻過他上十九舊傷,澄澈的眼睛著他,夸贊說:“材很好的呀!”
并不是刻意的奉承,謝霽在眼中看到了溫的意和心疼,卻唯獨沒有意料之中的厭惡驚嚇。
謝霽低低地笑了聲,繃的子放松下來,抬手將妻子拉懷中擁住,嘲弄自己這些天來的庸人自擾。
年底某夜,宮里喪鐘長鳴。
謝寶真迷迷糊糊地從床榻上爬起來,下意識了把旁的位置,被褥下冰冰涼涼的,謝霽顯然早就下榻了。
沈莘說:“皇后娘娘病薨了。”似是意料之外,又在理之中。
退居冷宮,憂思疾,的子早就一日不如一日。據說,臨死前給皇上寫了一封極長的信,容不得而知,只知道皇上閱畢,伏案痛哭許久,也跟著大病了一場。
因為皇后病逝,天子染疾不起,一應事務便給祁王謝霽和閣理,朝中上下娛樂宴飲,這個年過得頗為冷清。
不能常出門走,謝寶真便費心打理起祁王府來,這里移植幾株芭蕉翠竹,那里栽種些許桃花杏梨,到了開春雪化,萬芽,祁王府桃梨白爭相怒放,熱鬧非凡,總算不似以前那般灰撲撲、冷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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