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的裾在風中高高揚起，目卻一錯不錯地盯著那輛囚車在人群的咒罵中開往崇直門，很清楚，出了這座城門，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時，一雙大手摟住的肩，蕭渡湊在耳邊聲道：「要不要去法場送他一程。」

元夕搖了搖頭，用目送著那囚車緩緩駛出城門，人群中輕易看到那人花白的頭頂和佝僂的軀，最後，一切都化黑點消散在長街上。就斷在這裡吧，這一世父之緣，從此再無虧欠，也再無眷。

夏明遠終於被斬首，夏氏餘黨全被充軍，曾經由夏氏統領的親軍也在京城那一役中被清除殆盡，大穆的皇權終於重又回到了文帝趙衍手中。可就在人們期盼著一個清明安定的時代來臨時，一場更大的變故正在發生。

首先，是宣遠侯府中傳來流言，據說因為府裡出了細，宣遠侯開始對邊服侍之人百般戒備，不斷有下人被逐出府，弄得府下人心惶惶，不知道何時會到自己。

到了四月初，一樣更勁的消息傳遍了京城。一名曾在平渡關參與守城的參將向朝中遞上一份奏折，稱五年前平渡關那一役，宣遠侯蕭渡因缺乏城中缺乏食，竟帶領將士們吃掉其他將士的首充飢。這消息一傳出，令所有人都為之震驚。許多在那場戰役中失去親人的百姓們憤而罵著，一定要讓宣遠侯以命相抵，曾經的戰場英雄轉眼就變了人人喊打的惡魔，朝中也開始不斷上書，要求今上必須嚴懲蕭渡，以平洶湧的民怨。文帝趙衍起初還試圖平息此事，卻在越來越多的奏章中敗下陣來，隻得宣蕭渡宮審。

宣遠侯府，宣旨的太監巍巍宣讀完手中的聖旨，不斷瞄著麵前那人的臉。他早聽聞了關於宣遠侯的許多可怕傳聞，生怕這個吃人惡魔一時氣憤會將他生吞活剝了。他隨即想到門外嚴陣以待的幾千軍，才稍微有了些底氣，幸好陛下已經下旨，一旦宣遠侯敢抗旨，立即將他押回宮中審。

他這邊嚴陣以待，誰知蕭渡卻是氣定神閒地領了旨，臉上看不出一驚慌，彷彿早有預料一般。他施施然起，笑道：「有勞公公幫我回個話，還請陛下寬限三日，三日後，蕭渡必定進宮麵聖領罪。」那太監一時犯了難，這到底算抗旨還是不抗旨，但他半刻也不想多呆，便皮笑不笑地道：「那奴婢先去向陛下回話，還請侯爺繼續候旨。」

蕭渡著那太監倉皇而逃的背影，了手上的絹帛，「銘，你果然是等不及了。」

趙衍接到那太監回稟，雖不明白蕭渡到底有何打算，念在多年的分上，終是通融了這三日。隻是自那日後，一隊軍就將侯府團團圍住，再不許任何人進出。

三日後，蕭渡坐上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侯府，他掀開車簾，看見仍在侯府門前嚴陣以待的兵們，嘲諷地嗤笑一聲，便放下車簾悠哉地靠在了錦墊之上。

乾元宮，趙衍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著殿下那人。他背脊筆直，姿態落落地跪在那裡，臉上還帶著輕鬆的笑容。明知這一趟必死無疑，他為何還能這麼自信，趙衍忍不住輕輕叩著桌案，臉上出狐疑神。

這時，已經升為右相的吳嶽憤而指責，道：「蕭渡，你竟敢率眾分食將士們的，可還有半點人，可對得起他們在天的魂靈。」

蕭渡昂起頭直視他，道：「我行事無愧於天地，也與無愧於跟了我多年的兄弟。」

吳嶽冷笑著蹲在他邊，字字心，「所以你吃了他們的，讓他們的魂靈無容，讓他們的親人連為他們收都辦不到。」

蕭渡子有些發，沒有回話。吳嶽抬起頭，又轉向趙衍道：「陛下，忠義之士浴戰，宣遠侯竟敢對他們行如此滅絕人之事，若不嚴懲，怎麼對得起那些忠義的將士，又怎麼對得起他們那些卻連骨盼都不回的親人！」

趙衍長長歎了口氣，臉上出不忍表，正要開口，蕭渡卻突然道：「陛下，現在是什麼時辰。」

趙衍怔了怔，向邊的福公公使了個眼，福公公連忙回道：「巳時三刻。」

蕭渡笑道：「陛下最好再等等，待會兒應該會有一份邸報送來，陛下看完了這份邸報再來定我的罪也不遲。」

殿上之人麵麵相覷，不明白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但蕭渡卻大剌剌站起來，毫不顧四周質疑的目，彷彿自己從不是那個待罪之人。終於在一陣難熬的膠著後，有人通傳進殿，一臉焦急地跪下報道：「陛下，前線急報，木戎與蕪國集結了二十萬大軍，一起攻打平渡關，留守的軍力不敵，連連退守，若不派人增援，平渡關即將不保啊！」

趙衍麵驟變，隨後狠狠瞪向蕭渡，是他！一定是他！木戎和蕪國早有聯合進犯之意，若不是他故意讓蕭家軍退守平郡，那兩國如何敢貿然起兵。原來這就是他最後的退路！

這時，蕭渡袍跪下正道：「前線形勢危急，臣願親自請命，領兵出戰，臣以人頭擔保，必定會率軍死守平渡關，絕不會讓外族蠻夷染指我大穆江山！」

趙衍狠狠砸了砸桌案，目中閃著不甘和憤怒。隻怪他急於剷除夏氏，現在秦牧已死，燕州的兵防暫時無人接替，除了倚仗蕭渡，朝中本無人可以與蕪國和木戎一戰。如果放蕭渡帶兵出京，無異於縱虎歸山，待擊退外敵，他隨時能用手上的兵權攻打回京城。可若不放他走，蕪國和木戎就能隨時能突破平渡關，直中原，到時大穆則有亡國之危！

趙衍猶豫許久，終是咬牙道：「好！崇江與他們對戰多年，必定有抗敵之策，朕便將大穆的安危託於你，前線所有軍隊隨你調配。」

蕭渡角泛起笑意，叩首道：「臣，定不辱命！」

數日後，寫著「蕭」字的令旗迎風招展，蕭渡銀甲紫批，盔頂白羽，昂首策馬領著上萬將士出征。百姓們得知宣遠侯臨危命，多年後再次掛帥親征抗擊，救大穆與水火之中，頓時忘了此前的種種流言，紛紛自發站於道旁相送，高聲大呼：「宣遠侯，宣遠侯……」其聲響徹天際，令觀者無不容。趙衍帶著冕冠站在城牆上，目炯炯盯著馬上那英姿颯颯的影，這是他第二次送他出征，也許到他們再見的那一日，便是兵戈戰之時。

這時，旁的吳嶽上前勸道：「陛下無需如此憂心，蕭渡的親眷還被困在侯府，臣擔保他一定不敢妄。」

趙衍輕輕歎了口氣，卻突然瞪大了眼，來一名侍衛吩咐道：「快！派個探子潛進侯府，看他們還在不在那裡！」

吳嶽聽他此言，頓時也明白了過來，蕭渡此次出城，侯府為何沒人來送，連侯夫人都不見蹤影，難道……他驚出一冷汗，手中的笏板重重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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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懸著「駱」字燈籠的府邸中，有一輛以黑布遮蓋嚴實的馬車緩緩開出，駛上長街一直開到啟德門前。守門的士兵掀開布簾，盤問一番後，連忙笑著道：「是駱翰林啊。怎麼，天都要黑了還趕著出城啊。」

駱淵在夏明遠案中有功，又才學過人，令今上十分重，在軍中也略有耳聞。駱淵微微一笑，朝那士兵躬道：「在下家鄉的親人過世，連夜趕去奔喪，還這位大哥行個方便。」

那士兵點點頭，目又繞到馬車裡其餘坐著的幾人，隻見他們各個都穿著布裳，低頭坐在後方一言不發，便狐疑道：「這幾位是？」

駱淵道：「是我家在京城的遠親，與我一同回去奔喪。」

那士兵想著今上下了嚴旨，所有出城之人都要仔細搜查，卻又不敢擅自做主，於是找來守衛的統領稟報。統領一來，便對對駱淵陪著笑道：「能否請他們下來盤問幾句，皇命在，還駱翰林莫怪。」

駱淵的臉變了變，正待開口，突然有個聲音自後方響起，「駱翰林你還信不過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統領定睛一看，來得竟是夏青，頓時子有些發。夏青在剿逆一役中立了頭功，今上為了嘉獎其功績，將除了羽林衛的另外兩營也到他手上統領，可是得罪不起的大人。於是他連忙連忙點頭哈腰道：「夏將軍，我們也是依照聖意行事。」

夏青縱下馬，道：「駱翰林還能什麼叛賊不，他既然有急事在，還不快放他出城。」

那名統領不敢怠慢，連忙命令其他人放行，駱淵坐回車，低頭抹了抹額上的汗珠，眼看馬車終於離城門越來越遠，他終是長長鬆了口氣，對道：「老侯爺，夫人，二爺，現在我們馬上趕去渡口，侯爺安排了船在那邊接應，然後我們就往平郡去。侯爺自會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