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細的心瞬時間就像是被填滿了一般。
暗道終于走到盡頭,突如其來的亮讓蘇細有些睜不開眼。一只手遮在面前,替擋住了那片刻的暈眩。
“到了。”
蘇細睜開眸子,看到面前一片空曠之地。
“這是哪里?”
顧韞章沉半刻,開口道:“城外。”
“你怎麼知道?”蘇細十分驚奇。這可是一個連回家都要咕咕帶路的男人啊。
顧韞章抬手一指。
蘇細順勢看去,只見不遠正是京師外城的城門口。偌大一個城門,要是再不知道,怕就是傻了。
這條暗道居然直接就通到了城外。
“剛才在暗道里撿到了這個東西。”顧韞章從寬袖里掏出一件被燒焦的外衫,然后分析道:“花樓著火的時候,有人從暗道里逃了出去,丟下了這件外衫,而且這個人應該是個男人。”
蘇細仔細辨別,“這個樣式的外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個公的。”
顧韞章面驚奇,“娘子怎麼知道?”
“從前去時瞧見過,你還別說,那公生得可比旁的花樓里頭的公非常不同,形英,容貌俊朗,年紀瞧著也不大。那老鴇的眼可是著實不錯呢。”
“娘子瞧的倒仔細。”旁傳來一道涼颼颼的聲音。
蘇細一側頭,便看到男人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
不知為何,蘇細覺得測測的。立刻轉移話題,“現在看來,這公沒死?還跑了?”
“嗯。”目前看來是的。
顧韞章將那件爛裳塞進自己的寬袖暗袋,然后朝天際一看,沉半刻道:“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
雖然在花樓里找到了那些東西,但因為久久尋不到公,所以這件案子依舊沒有大的進展。
夏日的天要麼干燥無雨,要麼暴雨連綿。
下了三日的雨后,宮里又傳出了一件事。說是一座廢宮殿的水井因著連日暴雨而漲水,浮起了一被泡漲的尸。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蘇細下意識便聯想到了那日在皇后生辰宴上,無意中撞見的那被小太監扔進水井里的尸。
一想到那尸,蘇細便覺得渾僵冷,連晚膳都用不下了。
抱著自己的綢被,尋到書房里的顧韞章。
小娘子臉紅紅,眼紅紅,扯著顧韞章的寬袖道:“今晚我睡你這里好不好?”
隔著一層白綢,顧韞章能看到小娘子如花一般艷的容。郎君滾了滾結,聲音沉啞,“娘子真要睡?”
天真無邪的小娘子著自己白的小脖子點頭,“嗯。”有些害怕。
“既然是娘子自己主的,那為夫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這話蘇細聽著,不知為何有些后脖頸子發涼。想可能是被嚇得,那尸的威力著實是大,將本來就小的膽子都快嚇核桃膽了。
夜,兩張竹塌并排放在一塊。
中間隔一層紗簾,距離半米。
郎君盯著這紗簾,無聲嘆息。他委實是想多了。
天還早,蘇細睡不著,手開紗簾,朝顧韞章那邊看了看,“顧韞章,你睡了嗎?”
男人道:“沒有。”然后翻了個,“娘子若是睡不著,我與娘子說個故事。”
蘇細眼前一亮,這廝竟然還會說故事。
立時坐起,將那紗簾徹底開,然后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小模樣。
顧韞章也跟著坐起來,不過他的姿勢卻是懶洋洋的,“上次那個宮娥,尸檢出來說,的脖子是被生生勒斷的。”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又清又冷。
“啪嗒”一聲,蘇細手里的團扇落到竹塌上。這是什麼睡前故事?故意讓睡不著的嗎?
“然后呢?”小娘子戰戰兢兢的將自己裹進綢被里。雖然怕,但是那雙求知的眸子卻在黑暗中熠熠閃亮。
顧韞章沒想到蘇細是這個反應,他訝異的一挑眉,然后繼續道:“這件案子與花樓那件案子可能是同一人所為。”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殺小花娘和宮娥的是一個人?”
“嗯,很有可能。從對比來看,那些白骨和宮娥的脖骨斷裂痕跡極其相似。”說到這里,顧韞章沉半刻,又開了口,“娘子可知,那小宮娥是哪個殿的?”
蘇細搖頭。哪里知道。
顧韞章也不賣關子,道:“是坤寧宮的。”
坤寧宮?皇后寢殿的小宮娥?
“我想起來了!”蘇細激的從自己的竹塌上爬到顧韞章的竹塌上,順便把自己的綢被也帶了過來,“我當時在花樓吃醉酒,似乎看到過鄧惜歡。鄧惜歡邊是不是還有一個男人?”
顧韞章緩慢將手覆到蘇細的手背上,輕聲吐出兩個字,“太子。”
這個猜測實在太過膽大。
蘇細小臉一白,“不,不會吧?”
“會不會的話,現在要抓到那個公才能知道。”
“那我們去哪里抓?”
顧韞章笑,“已經抓到了。”
已經抓到了?哪里?
……
不消一日,關于顧侍讀已然抓到那個花樓公的消息不脛而走。聽說這個公是在城外被抓住的。
城外一條小道上,一輛青綢馬車緩慢行駛。
趕著馬車的車夫形纖瘦,戴著草帽,看不清臉。他揮舞著手里的馬鞭,慢吞吞的往前去。
天氣雖漸漸涼爽起來,但小道上塵沙漫天,行人還是不多。
突然,不知道從哪里出來一支箭,準的中馬匹。
馬兒驚,一陣狂顛。馬車夫眼疾手快的砍斷韁繩,馬兒疾奔而去,片刻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道漉漉的泥濘漬。
小道上,空的馬車廂砸在地上,馬車夫站在馬車廂前,低垂著頭。
三個黑人從小道兩旁竄出來,朝著馬車夫和禿禿的車廂沖上去。
馬車夫拿著手里的馬鞭,安靜地站在那里,仿佛沒看到那三個氣勢洶洶的黑人。
直到那三個黑人到了近前,他才霍然出手,一柄紅纓槍直刺穿其中一個黑人的脖頸。
黑人盯著那柄紅纓槍,還沒反應過來,便應聲倒地。
另外兩個黑人見狀,臉一白。
藍隨章扔掉頭上的草帽,一腳踩著馬車站到馬車頂部,然后居高臨下,一臉桀驁地盯著另外那兩個黑人。
兩個黑人對看一眼,咬牙,紛紛持刀而上。
藍隨章甩著一柄紅纓槍,與他們纏斗起來。
這兩個剩下的黑人著實不夠打,只幾招藍隨章就將人打趴下了。他用紅纓槍抵著其中一個黑人的脖子,眸狠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黑人自然不肯說。
藍隨章冷笑一聲,□□一甩,另外那個躺在地上哀嚎的黑人就被生生扎斷了一手指。
“啊!”那黑人捂著手躺在地上打滾。
藍隨章生得艷麗,笑起來時更漂亮,但這種漂亮卻帶著詭異的兇殘狠辣,“我看你們是江湖人,為了銀子,連命都不要了嗎?”
那黑人看著邊同伴慘白的臉和凄厲的哭喊聲,終于哆哆嗦嗦開了口,“我,我們也是拿銀子辦事。說只要殺了這馬車廂里面的人,就給我們銀子。”
“是誰給你們錢?”
“我們不知道,只說事之后,在城外的破廟里給我們剩下的銀子。”
藍隨章雙眸一瞇,將這兩個黑人捆了,往馬車廂里頭一扔,然后朝里頭喊道:“你收拾了。”
額上著“公”二字的路安從里面鉆出來,“怎麼又是我啊?”
藍隨章斜睨他一眼,然后將后背的“車夫”二字扯下來,“你不就專管這些垃圾嗎?”
對上藍隨章那張天生“你這個垃圾”的倨傲小臉蛋,路安再看一眼他手里提著的滴紅纓槍,選擇閉。
然后默默將那張“車夫”撿起來,到了自己前。
得了,還什麼簽呀,反正不管他到什麼,都會被這小霸王拿著一柄紅纓槍給搶過去。
“你去哪?”路安看著藍隨章的背影急喊,“別輕舉妄!”
小霸王早已不見蹤影。
……
城外破廟里,藍隨章已等了半個時辰,卻還不見人。
他想,難不那個黑人是騙他的?
正當藍隨章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破廟門口東張西地走進來一個人。
那個人披一件黑斗篷,形瘦弱,渾發,仿佛正在承著什麼極大的恐懼。
藍隨章立時躍下橫梁,一柄紅纓槍直抵住那個人的脖子,厲聲叱問道:“說,誰派你來的?”
那個黑人立刻跪在了地上,朝著藍隨章不停地磕頭,“不關我的事啊,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一個來送銀子的。”
藍隨章面一變,一腳踢開那個人,然后迅速奔出破廟。
果然不遠正有一個人快速鉆進山林之中。
藍隨章立時跟上去。他輕功極好,世間有能匹敵者,只半柱香的時辰便在深邃山脈之中追上了那個人。
紅纓槍穿過蒼翠綠葉,直扎進那個人的,穿肩膀,牢牢的將人釘在后的古樹上。
藍隨章一腳踩著人,面無表地攪弄著手里的紅纓槍,鮮橫流,沫翻攪。
“誰是你主子?”
那個人疼得面扭曲猙獰,冷汗淋漓,熬了半刻后終于是不住了,“是,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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