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細終于還是在顧家住了一晚。

冬日的天暗的早,空氣冷，寒風簌簌，枯樹如訴。

路安勤勤懇懇的替蘇細備好了緞面錦被,又置了兩個炭盆,掛上厚實的氈子，這才將蘇細請進去。

“大娘子瞧瞧可有什麼缺的,盡管跟奴才說。”

“好的。”蘇細提屋,一眼看到木施上掛著的那套新制冬。那是一套絳紅的襖，不像旁的冬那般臃腫,它是有腰線的。蘇細白,段又,若是穿上它,必是極的。

“那是郎君專門在畫心齋給大娘子訂的。花費了半年功夫，前幾日才堪堪到手。”注意到蘇細的視線，路安趕道：“大娘子試試吧。若是尺寸有什麼差錯，立時就能讓畫心齋改。”

畫心齋是京師最有名的鋪子,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可以自己畫樣子，只要你能畫出來它就能給你做出來。

或是你不畫,只要你往他跟前一站,他就能做出你想要的。

畫心齋一年出兩件，件件都是極品,件件都極其昂貴。

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得合那鋪子老板的心意。若是不合,便是圣人去了那也是照轟不誤。

“這件襖是郎君親手繪的,那老板真是一眼就瞧中了,直夸郎君畫的好。不過奴才覺得，都沒有大娘子您穿上。”

“不必了。”蘇細十分冷靜地閉眼轉，打斷路安的話，然后開厚氈子，看到那還坐在院子里頭啃胡蘿卜的瘋丫頭，朝招手道：“瘋丫頭，過來。”

瘋丫頭朝蘇細跑過去。

蘇細手牽住的手，“今晚你就跟我睡吧。”

“不行。”一道清朗聲音傳來，顧韞章不知何時過來了，他單手打了厚氈子，彎腰進來，看到蘇細跟瘋丫頭牽在一起的手，眉眼狠狠皺起，然后與那瘋丫頭道：“我顧府雖小，但一間客房還是有的。”

語氣竟意外的冷。

“不用麻煩了，反正我們也只是住一晚罷了。”蘇細不甚在意地擺手，“如今在你們顧家宅子里，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吧？”

藍隨章跟在顧韞章后探頭探腦地看，手里還抓著一只兔兒。

他一眼看到那躲在蘇細后的瘋丫頭，便上前將那只兔兒魯的往懷里塞，“喏，我聽說你們孩子都喜歡這種東西的。”

蘇細不知道為什麼，瞧著這只兔兒有些眼。

“阿兄，阿兄，元初的兔兒不見了。”顧元初哭哭啼啼地奔過來，一頭扎進屋子，看到被瘋丫頭拎在手里的那只兔兒，立刻上去搶了回來。

“你元初的兔兒，是壞孩子。”顧元初摟著它的兔兒，斥責完瘋丫頭，然后看到蘇細，眼前一亮，連人帶兔就撲倒了蘇細。

“糖果子！”顧元初聲音清亮的喊完，摟著蘇細不肯放。

蘇細掙扎不過，只得求救似得看向顧韞章。

顧韞章道：“你再不放開你嫂嫂，就要被你勒死了。”

顧元初立刻松開了蘇細，然后開瘋丫頭，使勁把自己往蘇細懷里塞道：“元初要跟糖果子睡，這樣糖果子就不會跑了。”

蘇細看一眼被到角落里的瘋丫頭，有些無奈道：“我今晚不能跟你睡。”

“不行，糖果子一定要跟我睡。”顧元初摟著蘇細不放。

顧韞章道：“元初很想你，你就跟住一晚吧。至于這位，就住客房吧。”

藍隨章自進門起，就一直看著瘋丫頭，他一紅，烈烈如火，看向瘋丫頭的視線卻多有躲避。虛一眼，看一眼的，像一個有口難開的頭小伙。

“路安，領去客房。”

路安按照顧韞章的吩咐領瘋丫頭去客房。藍隨章隨在瘋丫頭后，看著悶不吭聲跟著路安的纖細背影，上前一步，“喂，你什麼名字？那只兔兒被顧元初那個小傻子搶跑了，我明天再給你抓一只來。”

藍隨章還真是個小霸王，那只兔兒明明是顧元初自己的，竟生生被他說是搶來的。

瘋丫頭沒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走在前面的路安早就看破了這位小霸王的小算盤，將瘋丫頭帶到不遠的客房后便手拉住藍隨章，勸道：“藍小將軍啊，奴才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的好。”

藍隨章面微紅，傲氣仰頭，“什麼念頭？你別胡說。”

“哎呀，”路安見藍隨章不承認，趕四看一眼，見無人，這才又道：“您知道那位的份嗎？”路安指了指藍隨章后的客房。

客房里，瘋丫頭有些好奇的在里面走，每一都走過一遍，一點隙都不放過。

藍隨章看著瘋丫頭時不經意間出的那雙黑亮眸子，一陣心，“不就是一個大金人嘛，這有什麼的。”

路安見藍隨章還是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搖了搖頭，沒有再說。

唉，稚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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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初是跟蘇細一道睡的。

看著邊小娘子青散落，面頰的小模樣，蘇細沒忍住，趁著顧元初悶頭把自己往被窩里塞的時候將那只礙事的兔子扔到了地上。

總覺得這兔兒會在床上拉屎。

顧元初沒發現兔兒被蘇細扔下地了，摟著蘇細纖細的胳膊抱在懷里，一臉滿足。

蘇細手過白的面頰，看著小娘子這雙澄澈如水的眸子，心中暗嘆一聲。

不管他們變如何模樣，只有這雙眸子一如記憶中般干凈如初。

看著顧元初，蘇細突然想起里的“可”，記得，那個人就是鄧惜歡。

先不說顧元初為什麼會喚鄧惜歡“可”，單子方面，鄧惜歡就跟顧元初八百里打不著一桿子啊。

一個是殺人閻王，一個是蠢白癡兒。若真計較起來，吃虧的定是的癡兒。

“元初，你跟我說，你如今與那鄧惜歡怎麼樣了？”蘇細手去扯顧元初的臉。

顧元初眉眼間與顧韞章還是有點像的，蘇細欺負時總帶著一點快，仿佛欺負的不是顧元初，而是顧韞章。

聽到鄧惜歡，顧元初突然坐起來，歪頭想了想，然后道：“你說的是可嗎？”

蘇細跟著坐起來，兩人上蓋著一床被子，靠在一塊，形狀親。

蘇細道：“對，就是他。”

“元初跟他很好啊，不過他總是不理元初呢。”顧元初托著小臉，有點沮喪。

蘇細想，原來還是這傻子擔子一頭熱呢？

“元初，你到底覺得這可可可……鄧惜歡哪里好了？”蘇細實在是說不出“可”這兩個字，只得放棄。因為只要一說這兩個字，腦袋里就會冒出鄧惜歡那張死人臉來。

這樣的人到底為什麼會被作可？

“可哪里都好，元初想要的，他都給元初。”顧元初舉起雙手，非常興。

蘇細無奈嘆息一聲，“元初，你這個只是單純的喜歡。就像你喜歡我，喜歡阿兄，喜歡其他人一樣。”

顧元初卻很肯定地搖頭，“不是的，元初喜歡可。就像是糖果子喜歡阿兄那樣。元初會跟可在一起，生很多小可。”

蘇細看著面前小娘子那雙閃閃發的眸子，實在是覺得要讓顧元初去理解男之太難了。可面對如此純粹的解釋，蘇細又覺得，或許可能是懂的？

“元初困了。”顧元初晃了晃小板，“啪嗒”一下閉上一雙眼，然后倒頭就睡了下去。

“呼呼呼嚕嚕嚕……”

蘇細：……這可太快了點吧。甚至連小呼嚕都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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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天，蘇細披了一件斗篷，從屋里出來，就見院子里頭坐著一個人，是顧韞章。

“元初是不是有點吵？”男人坐在石墩子上，微微側頭看向蘇細，他面前石桌上置著一壺酒和兩個杯子。

院子里有些蕭瑟，側旁樹下新栽了一些不知名的綠植，蘇細看著像是牡丹，不過并不確定。

蘇細提，走到顧韞章面前坐下，然后看向面前的空酒杯道：“你難不是在等我？”

男人笑道：“誰第一次跟元初睡都睡不著。”

蘇細：……行吧。

顧韞章抬手，替蘇細斟了一杯酒。酒尚暖，甚至還冒著熱氣，仿佛是算計好時間的。

蘇細端起那酒，輕抿一口，**辣的有些燒嚨，不過一口下去整個子都變暖了。

“元初與鄧惜歡的事你知道嗎？”既然提到元初了，蘇細也就直說了。

顧韞章頷首道：“知道。”

蘇細蹙眉，原本以為顧韞章是不知道的。“那你不管管？……”

“元初雖然心智單純，但知道明辨是非。娘子也不必過于關心。”

蘇細被顧韞章的話說得一噎，這是在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蘇細氣得起就要回房，顧韞章見狀趕上前一把拽住小娘子的胳膊，“娘子，我又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