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年上半年各地磕磕，天災人禍不斷，好在不管天災人禍都解決了。

解決這些事的離不開一個人——大天師。

說來也是怪事，不知道是不是大天師真的如此了不得，天災過後今年的收居然不減反增，長安城一片喜氣洋洋。可這樣的喜氣在蔓延至衛家時截然而止。

相比於真正的長安權貴，衛家底蘊仍淺，但就這樣一個小小的衛家，說出去卻連街頭的百姓都知曉，因爲衛家出了個大天師，一個了不得的大天師。

不過，衛家並沒有因爲出了個大天師就削尖腦袋往富貴門戶雲集的朱雀坊搬，仍然住在那一羣環繞著有幾個小錢的商戶門戶之中，只是誰也不會再將這個衛家當做原來的那個衛家，而是多了幾分的尊敬。

“大天師可是我看著長大的，”衛家對門那一排的鋪子前坐著幾個納鞋底的婦人，午後正是沒什麼生意的時候，納著鞋底的婦人便有一茬沒一茬的開始閒聊。

“從小就不一般，不怎麼說話，看著不怎麼起眼的樣子但偏偏就同別人不一樣……”

有磕著瓜子蹲在一旁聽著的夥計忍不住話道：“怎麼就看出來跟別人不一樣了？黃大娘，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衛家六丫頭八竿子打不出個悶屁來，一看就是沒什麼出息的，跟娘一樣……”

“老孃幾時說過這種話？”眉眼細的黃大娘轉了轉眼珠道，“你聽差了，我故意這麼說的，因爲知曉大天師要藏拙……”

“得！你繼續吹吧！”夥計笑著擺了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鑽回了店裡。

那黃大娘還在外頭吹牛吹的唾沫橫飛：“小小年紀就知道藏拙，可見不是一般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寵辱不驚纔是真英雄，中豪傑……”

對面閉合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匹馬從門中跑了出來，險些撞翻了那羣正在納鞋底的婦人。

“哪個殺千刀的……”黃大娘破口大罵，在看到跟著衝出來的年人時話音截然而止，隨即變了一副臉，迎了上去，“哎喲，這不是衛家那小公子嘛……”

衛家小公子？這稱呼激的衛君寧掉了一的皮疙瘩，拴住馬，向他們抱了抱拳，做著從軍營裡學來的作道：“諸位對不住了，方纔馬驚，一時沒拉住！”

“不礙事不礙事，年輕人嘛就該如此。”黃大娘目落到衛君寧的上，見他聽聞便將馬拴在門頭，進門也不知去幹什麼了，轉頭又對邊的幾個婦人道，“這衛家老小就是這麼胡鬧，不過誰讓人家有這麼個姐姐呢……”

這一句又未說完，便見那衛家小公子揹著兩個包袱跑了出來，後還跟著小周氏與李氏。

黃大娘的話再次截然而止：真邪，連批評一句都批評不得。

“我這就去將大姐追回來！”衛君寧利落的翻上馬，“大姐肩不能擡手不能提的，又不像六姐比我還能打，這出去了萬一出啥事了怎麼辦？”

小周氏一邊拭淚一邊叮囑他：“寧哥兒，一定要將你大姐找回來啊！”

“放心放心！”衛君寧說著踢了踢馬肚，“也不看大姐走的是誰的馬？”他說著拇指指了指自己，話音之中不無驕傲，“我養的，會不聽我的嗎？”

說罷一夾馬肚揚塵而去。

撞見了這一幕的幾個街坊四鄰聽的目瞪口呆：是衛家最懂事的那個大姐兒跑了？跑去哪兒了？

這麼個知書達理，又會作詩寫文的姑娘居然會了馬離家出走？騙人的吧！

還在驚愕的功夫，那小周氏與李氏已經回去了，衛家的大門重新關了上去。得，顧著震驚了，還來不及問呢！

一個最遠只到長安城外山上道觀、寺廟上香的姑娘就是跑又能跑多遠？所有人都是這麼以爲的，更何況人不見蹤影還不到半天功夫，最多半天一天的，寧哥兒就能將大姐兒追回來了吧！

可結果卻出人意料，就像從來不做半點正經事的衛君寧會不聲不響的應徵伍卻還能立下戰功一樣，從來知書達理，長輩心中最懂事的那個衛瑤宛平生第一次做了一件離經叛道的事。

一向聽話的孩子做起“壞事”來不比總是惹事的孩子差。

馬是衛君寧養的，他也確實找到了，就在城外的草地上悠閒的吃草，一同留下的還有衛瑤宛的一封信，讓他們不要擔心，自己會小心的。

這還能不擔心？可這件事顯然是計劃許久的，以至於連半點音訊都沒有。

纔回長安的衛瑤卿還未來得及進府，就在門外被衛君寧攔住了。

“六姐，大姐離家出走了！”

在他心裡一向淡定自若，面不改的六姐聽完這話也出了幾分錯愕之，思索了片刻之後，對他正道：“放心，大姐就給我吧！”

得了這一句保證，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的衛君寧終於鬆了口氣，心頭生出幾分幽怨來：他容易嗎？以前他不懂事，現在好不容易懂事了，他的姐姐們開始不懂事了。

原以爲做個紈絝是這世上最輕鬆的事，沒想到紈絝也不好做。衛君寧慨著走了。

“你答應的倒是快的。”將從金陵帶來的大包小包的特產往府裡搬，裴宗之邊走邊道，“有眉目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姐應該去了邊境。”孩子說道。

這話一出，倒裴宗之停了下來，詫異的回頭看來：“一個弱子跑邊境做什麼？不怕危險麼？”到底是打仗的地方啊！他還以爲那衛家的大兒跑到什麼有趣的地方玩去了：可以去金陵、可以去、可以去燕京，那些地方好吃的好玩的也不比長安遜……

似乎是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了，衛瑤卿笑道：“你不懂。我大姐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衛家幾個孩子中最是懂事……”

“懂事還離家出走？”裴宗之嘀咕了一句。

衛瑤卿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所以這麼懂事的居然會離家出走，必然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我二姐在我們上回離京之前親了，聽說三姐也定了親事，獨一個自從退親之後就再不肯定親，大伯母沒說，估著現在也催的急了。”

“原來是被婚才離家出走的……”裴宗之慨著向看了過來，“可惜，他們不你親。”

衛瑤卿踢了他一腳：“本大天師年紀還小。”

“不小了。”裴宗之道，“張明珠年紀可不小了。”

“我若是想離家出走，找上幾十年也未必找得到我。”衛瑤卿說著，頓了頓，踟躕道，“我看對黃將軍似乎有些許傾慕。”

“傾慕英雄的姑娘多的是，更何況是黃將軍這種。”裴宗之道，“他現在又未娶妻，傾慕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你就不要傾慕了。”

衛瑤卿白了他一眼，自略過最後一句話，道：“你說的不錯，可多數人不會付之行，應該是付之行了。”

裴宗之將手裡的包袱放在路邊，轉又鑽去車裡提包袱：“我覺得不妥，不是你，那個地方並不適合一個子呆著，若是兵荒馬的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所以，就讓我看看是真的懂事還是太過天真了。”衛瑤卿道，“真的懂事，我便讓隨心一次，太過天真連自己都保護不好自己的話，我會找人將送回來。”

……

……

夜褪去，日明亮，路邊的驛站變得喧囂了起來，休息了一晚，該繼續趕路了。

驛站外是一隊裝載貨的車隊，車隊前頭那支醒目的旗高高飄揚。送邊境資的車隊，沒有哪個有那麼大的膽量敢攔的。

衛瑤宛素著一張臉，提著水桶搖搖晃晃的經過大堂里正在熱火朝天吃飯的差，向馬車走去。

“宛姑娘。”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手接過手裡的水桶，看一聲不吭的樣子，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這姑娘若說容貌也不過清秀而已，但這樣的清秀的長相在外行走確實比出挑的人要安全不。雖然第一眼看上去這姑娘並不起眼，卻氣質文靜，而且寫的一手好字，看得出是過良好教導的姑娘。

“你怎麼會想到跟我們一起去狩城？”婦人似乎有些不理解，“那地方可不比長安。”這姑娘雖然容貌不過清秀而已，卻生的細皮的，想來也是家裡疼著長大的，完全沒有必要去狩城那種地方吃苦。

“聽我六妹妹說過臨近邊境的狩城產貧瘠，很多百姓連書都沒讀過，我學識比不上國子監那些先生，但總也識得幾個字，跟著先生學過一些，所以這才……”衛瑤宛說著，抿脣笑了笑，臉上閃過一微不可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