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是倪小娘子救的,哪怕是如今要死,也要死得值得。”跟隨楊天哲的起義軍逃難來的難民中,有婦人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是那位被胡人刺過字的婦人。
一說話,難民中腳便利的男幾乎都走了出來,他們逃得累了,好不容易踩在大齊的國土,就是死,也要死在大齊。
鐘娘子在旁,看著自己的郎君站了出來,忍不住地抹了一下眼淚。
接著,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族中但凡能幫忙的,全都去”秦老族長發了話。
魏族長回頭,環視一圈,“你們聽見了沒有將士們守城,咱們也要一塊兒守”
瘟牛帶來的極有可能是鼠疫熱毒,這證明胡人軍中已有此困擾,他們用這個法子,亦是想快速瓦解雍州城。
鼠虱傷或人的肢,或由口鼻染病瘟病死之臭穢,便能令瘟病快速傳開,人若患此病,剛開始病行未彰,起居如常,而不食,又或四肢酸麻,乍寒乍熱。
但無論是倪素,還是田醫工,他們這樣的醫者,在修習醫之初,便知疫病之害,其深其重,而自青崖州之事既出,這二十多年來,大齊亦有無數醫者為研究治療瘟病的方子而竭盡所能。
至今,已有一套防治瘟病的辦法。
“大家不能不穿鞋,一定要穿鞋,還有這個綁在臉上的長巾,一定不能摘”田醫工的學徒大聲教百姓們如何防疫,倪素則帶著鐘娘子們配藥,男子則跟著田醫工碾藥,煎藥。
第三日,耶律真又來攻城。
鑄瞭的高塔不,便以轒辒車作掩護,填平城門外的壕,接近城墻底下,修筑距堙。
秦繼勛在城角挖土坑放置甕池,用以警惕胡人挖地道城,胡人挖地道,他便挖改道,并往里面放煙,使胡人不得。
但雍州軍的兵力,與胡人兵馬的差距太大了。
時有霹靂炮炸響,城墻之上,城門之外,震天的喊聲織不斷,火一簇又一簇,一個兵士從城墻上摔下來,重重地砸在倪素的面前。
踉蹌后退兩步,看見那一雙大睜的眼睛,還有扎他膛的數十支利箭。
有一只手拉住倪素,剎那冰雪般的寒意裹附而來,發現自己袖間的淡霧不知何時竟消失了,抬起頭,卻見放置在不遠的那盞琉璃燈,不知何時已被面前這個人提起,他的袍雪白,領子朱紅,手中握了一柄劍,那是他的瑩塵所化的,只屬于他的劍。
他眉眼清冷,垂睫看。
“你辛苦了。”
他說。
倪素干裂泛白的抿,不說話,只搖頭。
日日為他點燈,點滿整個氈棚,終于讓他得以再聚形,堂堂正正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倪素看不出他藏在冠之下的傷口到底有沒有好。
城樓上齊人兵士大聲呼喊,有胡人兵冒著箭雨登上城墻了。
“我在我的戰場,”
倪素看著他手中的那柄劍,“你也去你的戰場吧,小進士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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