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很安靜。
于是電影的配樂便變得吵鬧起來,那些不怎麼文雅的聲音也越發清楚。
井九避開趙臘月的視線,轉頭向椅那頭的雪姬說道:“這電影……我看過。”
他接著補充說道:“和伊芙老師,一起看的。”
是的,這就是他與伊芙在霧山市的那間電影院里看過的太空海盜片,只不過伊芙沒有看完便走了。
他下意識里不想與趙臘月說話,想要避開。
雪姬說的很對,他就是不想醒來。
趙臘月更加生氣,面無表說道:“我知道伊芙是誰。”
雪姬肯定不會參與這場對話,阿大與寒蟬也沒有那個膽子,花溪被凍在冰塊里……井九找不到任何幫手。
公寓更加安靜,仿佛等著某人發聲。
他只好說道:“是嗎?是個好人。”
“我不是好人,所以我只會給你一天的時間。”
趙臘月說完這句話便坐到了椅上,把兩只盤了起來,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井九有些不安地向遠退了退,后仰,小心翼翼看了雪姬一眼,想要問這個兇惡的短發究竟是誰。
雪姬的黑眼珠轉了轉,想了想,覺得反正事是要解決的,打消了幫他的念頭。
時間緩慢地行走,公寓里的安靜隨著時間仿佛疊加起來,死寂一般。
阿大覺得好生無聊,躍到靠墻的桌子上,湊近那個立像框,看著里面仿佛活著的黃貓,輕輕喵了一聲。
寒蟬在它的頭頂,用無聲的高速頻率磨著甲肢,對阿大說著什麼,顯得很興。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街道忽然亮了起來。
沒有任何征兆,就像有人在街道上方按下開關,打開一個特別亮的大燈。
那個大燈就是太。
每天只有恒星運行到裂正上方的時候,才能夠遠遠地照亮地底的世界,被這里的人們看見。
而且這個過程很快便會結束。
降臨的時間只有極短暫的一瞬。
地底街區的民眾早就習慣了希復現然后驟然破滅的覺,看都沒有往天上看一眼。
只有那些從上面調來支援的軍警,下意識瞇著眼睛向天空去。
趙臘月睜開眼睛,走到窗邊向天空。
那抹亮就像是井口。
人們站在井底看著那里。
那抹亮很快便消失不見,仿佛有人往井口蓋了一塊石板。
轉走回椅前,手了井九的臉,說道:“真是個傻子啊。”
要井九這時候醒過來確實有些勉為其難。只要他的意識開始如常活,藏在意識里的程序——也就是新承天劍便會開始侵蝕他的神魂,試圖在最短的時間里獲得他的控制權。
井九擁有這個宇宙里極難一見的強大意志與神魂強度,所以這不是瞬間事,會是一個很長的過程。
這種過程非常痛苦,連他都承不住,而且到最后他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他著趙臘月手指上的薄繭與微涼,有些不自在,再次轉頭向雪姬,想要求援。
好在趙臘月很快便把手收了回去。
走到雪姬面前,認真問道:“除了把他變白癡,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雪姬出圓乎乎的小手,表示自己可以把他打死。
阿大在那邊的柜子上很配合地喵了兩聲,表示陛下真是風趣。
趙臘月坐回椅,取出一份資料開始認真觀看。
與來到這個世界后,通過冉寒冬等人推算到井九現在的形。
更是通過丹先生知道了很多的況。
他在星門祭堂在星門大學圖書館與祭堂里看了無數專著與典籍,給出了一些解決方案。
新承天劍究竟是如何作用在萬一劍,也就是井九的上,這個問題暫時沒有答案,只能猜測。但他推演出來的幾種應對方法,看著很有道理,都是集中在如何降低井九的意識強度、斷掉那段程序的能量來源方面。
事實上,雪姬讓井九冬眠或是用寒意讓他變白癡,就是猜想到的方案之一。
井九的大腦里可能沒有什麼皮層,也沒有什麼神經元細胞,從基礎上來說應該還是相似的系統。要降低他的意識速度,在理層面上就是制腦電波以及干擾神經元細胞之間的信息傳遞。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隔絕他的每一個神經元細胞與系統的聯系,強行制腦電波的傳遞。
給出的建議是……高能量重粒子束的沖擊。
問題在于這種方法不見能得擊破井九的防,如果可以又非常危險。
現在趙臘月想到了一種替代高能量重粒子束的方法,只是沒有經過實驗驗證。
事實上也無法驗證,因為宇宙里只有一個井九,只有他于這樣的狀態。
要不要冒險呢?
這個實驗如果失敗,就算雪姬再次讓他冬眠,他的意識也可能到無法挽回的傷害。也就是有可能變無法聰明回來的白癡,無法醒來的長眠者。
趙臘月看著年稚氣猶存的臉,茫然無措的眼睛,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行事向來干脆利落的,在這一刻都猶豫了起來。
時間連神明的意志都不會理會,卻會因為人們的緒而隨意變化速度。
當人們猶豫不決的時候,時間總是會比比平時更快些,最后的那線忽然就出現在了你的面前。
一直沒有熄滅過的路燈變得更加明亮,代表著夜晚的正式到來。
街頭的軍警們散走去吃晚餐,只留下極的人手值班。
游戲廳的大門依然閉,卻已經開門,各種賭博機里的電子合聲得很低。
市場里被庫房擋住的角落里,那家在民生街區很有名氣的燒烤攤也悄悄地出,炭火開始帶出食以及調料的香味。
那香味隨風而去,迅速淡化,沒有打擾正在犯困的值班軍警,飄過那棟公寓窗外的時候,卻被趙臘月聞到了。
那是烤茄子與麥酒、生拌苦瓜的味道。
不管是哪里的人類、甚至可能不是人類,只要是生命,在終結之前都會這樣努力地活著。
趙臘月長長地吸了口氣,下了決心。
最后那一刻終會到來,井九總要解決這個問題,與其用白癡的模樣多熬幾天,不如醒過來賭一把。
“陛下,請收了神通。”對雪姬說道。
雪姬微微偏頭看著,確認不是在說笑,眼神微異,但還是舉起了圓乎乎的小手。
一道如同實質般的寒意從井九的眉心里飄了出來。
公寓里的氣溫頓時下降了數十度。
窗子玻璃外面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霜,然后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厚,直至化作一整塊薄冰。
那道寒意回到了雪姬的小手。
井九被取了靈魂一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微微抖,抖的速度越來越快,與椅扶手之間發出集連綿的敲擊聲。
阿大知道關鍵時刻到了,毫不猶豫轉進了書房,而且用后腳一蹬關上了門。
它不是不擔心井九,而是比趙臘月更堅信他不會出事,所以不想他醒來后,發現自己看到了他最可憐的模樣。
當手指與扶手的撞擊聲連綿了一道長音,井九依然閉著眼睛,沒有睜開。
長長的睫微微,頻率卻很快,如果有滴水珠落在上面,想來會被切很多片。
趙臘月站在他的前, 靜靜地看著他。
弗思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的手里,散發著一般的。
嗒的一聲輕響,井九的手指停了下來,不再抖。
長長的睫也不再。
他睜開了眼睛但沒有醒來,茫然的眼神深有抹痛楚的意味,如漸要形的風暴般漸趨暴烈。
趙臘月握住弗思劍的兩端用力一拉。
伴著清脆的劍鳴,紅的飛劍變了一道劍索。
把這道劍索系在了井九的頸上。
井九茫然地看著,不知道要做什麼,神非常無辜,就像傷的小。
“不要裝,誰不知道誰呢。”
趙臘月面無表想著,雙手用力把劍索拉,作非常魯,甚至可以說暴。
很多年前,井九在那場雪里路過朝歌城的時候,在母親腹中看到了,便給留下了一個鐲子。
那個鐲子就是后來用的劍索,在這個故事最開始的時候就在云集鎮酒樓里鎖住過太平真人。
后來與井九參加承劍大會,一起闖神末峰,最終昏迷不醒,也是被井九用這劍索捆著拎到了峰頂。
這劍索便是弗思劍。
今天把弗思劍送回給了井九,只不過方式有些特別。
的手用的力越來越大,與尋常子相比略有些大的手掌上涌出仙氣。
井九的臉越來越蒼白,雙手抓著劍索,想要說些什麼,卻已經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