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大公主蕭蘊與太子蕭欽都為紀皇后一胞所生,蕭欽早一步落地，故而為皇長子。

此刻漢白玉橋邊的亭子下，已經坐著六七個世家小姐了,大公主蕭蘊正在點人數,見著衛姮李緋幾個過來,便招呼道：“游戲正要開始,人多熱鬧些,你們也來玩吧！”

“喏。”衛姮頷首鞠禮，跟著一道走進亭去。

這是兩座相鄰的日月亭,旁邊的耀日亭里世子們圍觀著下棋。

衛姮看見正中的棋桌上，年李琰著緋，墨發高束,正在與太子對弈。他著緋越發白俊，清逸地坐在那兒,好生吸引視線。

前世大凡有在人前顯的場面,基本不見他,李琰慣用冷淡的氣宇將他的狠手段裹藏于人后。以致衛姮初嫁給他時,宛若無意中發現的寶。

今世倒在書院里文采謀略武藝上乘，世家貴族子弟的際中，他亦顯其所長,游刃有余。

看來是在攻堅新出路了本來也就是個有城府、利析秋毫的角。

衛姮又瞥了眼對面的太子，太子蕭欽著墨飛龍袍，寬肩直脊，兀自凝眉思考。他在心里永遠是大哥哥。可能因為后面過親,再見到太子，衛姮發現，更多的是敬畏和忐忑,竟無有其他致了。

但想著后來的事不都沒開始發生嗎，今生也斷不會再那般犯傻，就鎮定自若地收斂心緒。

“公子，小夫人來了。”巫旋站在自家公子旁提醒。

李琰自然也已經注意到衛姮了，這里無人能似他一般，對的幽幽淡香那般敏銳。

這些日子，李琰越發懷疑衛姮也重生回來了。他差人去了解過，衛姮在七月見太子前，所有的表現都與前世無二，甚至剛跟竇韻為著廣寧府的錦帕撕過一場架。但在那之后，因為繼母說氣味的事，然后從梯子落，衛太醫就去給孫張羅書院，再見便發生了巨變。

這與巫旋摔倒的時間差不多。

然而卻又有些迷糊，畢竟今生衛姮對他的不喜歡，是從小就開始的，即便現在如此排斥他，以的小心眼和記仇，哪怕只從前過幾次翹而已，也有可原。

李琰太想刺探出，衛姮到底是不是自己前世的妻子了。

他正在同太子下棋，預備贏一輸二，為著讓太子贏得意猶未盡，輸得也心悅誠服。方才第一局李琰已由太子險險地贏過，第二盤他贏，這第三盤，須得讓太子贏得中取勝。

他便噙了噙角，對巫旋說：“觀棋勿語。”

泠月亭里，二房傅氏生的衛怡也坐在貴之中，看見這個比自己長半歲的堂姐，就有點心急。堂姐空若花瓶，不會幾個語，待會兒若對輸了，只怕又表演些簡單的口技。就這還要被太后夸天賦秉異。

衛怡怕一會輸了，被得李緋一頓嘲解，亭子下又要起來。也就是大公主好和氣，回回總著人多來玩。

擊鼓傳花游戲乃從右到左，宮蒙眼敲鼓，幾時鼓停，花在誰的手上，誰便起個和新春有關的語。接著一個個往下接詞，詞頭的字必須是前一個人末尾的字，到誰那停住接不下去，便站起來表演個簡單的節目。

雖然輸了，但表演節目亦是個展示才的好機會，是以姑娘們都覺得甚好。

衛怡生得文意淑靜，便走過來，對李緋說道：“緋兒姐姐，可否給騰個空隙，我坐在翹姐姐的旁邊。”這樣就可以給搭簡單的詞匯了。

李緋定著屁不，可不會讓這樣一個衛翹翹出丑的機會跑掉。就只是應道：“座位已是先頭選好的，怡兒妹妹還是別調整了，好生麻煩。你瞧衛翹翹自己都沒意見，眼看大公主要開始了。”

衛怡也是個不會糾纏的，只好坐了回去。

“咚咚咚”那廂大公主把兩掌一合，宮徐徐敲起了小鼓。

頭個接到花的是二公主蕭蕙，蕭蕙十一歲，為周德妃所生，起了個“春風和氣”的好開始。一路到衛姮這里，衛姮接了“旗開得勝”，下一個念道“勝券在握”，“握手言和”，繞一大圈，在戶部尚書的千金宗解玉這卡住了。宗解玉便起來吹了曲短笛，大家拍手稱贊。

第二花被衛怡接到，衛怡起了個簡單的頭，到衛姮時又給過了。

隔壁正在觀棋的男兒們也往這邊看著，三皇子蕭錚便戲謔道：“衛王姆家的翹翹看似有些長進，竟是學會了對語。”

難得沒衛姮“胖翹翹”已經很給面子了。

泠月亭下李緋和竇韻就頗不是滋味，微微傳遞了眼神。

接下來第三，是竇韻邊的勇毅侯府三小姐，好家伙，三個人干遞到衛姮這邊，是為“躬”字開頭。衛姮便在書院罰站時背誦不語，可赫然一下也想不起來。

不由得攥著撒花織金錦的袖邊，凝著眉頭卡住。

巫旋在那邊瞧見，便著急地扯李琰肩后緋：“公子，咱們夫人沒詞了。”

沒詞了找他干嘛，他又不是詞典。

旁邊的世子們亦紛紛地替衛姮著急起來，不由自主地幫思考。

李琰本不在太子跟前表心猿意馬，奈何更忌憚衛姮被別家的公子注意。

雖是淡淡蹙著劍眉，口中卻極低語速地道了一句。

誒，公子英明。巫旋連忙屁顛顛去找筆。

衛姮冥思苦想，正好趕在時間想出來：“我知道了，躬逢其盛！親自參加了盛典或親歷盛世，此詞應當應景。”

就本沒聽到李琰那邊的靜。

李緋兒站起來道：“不算。剛我聽著有人似乎念了一個詞，衛翹翹作弊。果然，三哥在給衛翹翹作弊。”

方才姑娘們這邊玩得激烈，世家公子們那邊多有幫忙囈語想詞，李緋這麼說大家也無可辯駁。只順著視線一看，那邊巫旋步子剎不及車，手里正攥著一個小紙團呢。

竇韻命丫鬟把紙團取來一看，上面竟卻剛好就為“躬逢其盛”。

這能說什麼呢？能說是夫妻心有靈犀嗎，呸呀，李三公子多此一舉。衛姮都氣死了。

世子們發出唏噓，未料李琰一邊對戰蕭瑟，還能給衛家小翹人傳遞紙條。

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自然而然都把衛姮歸為小翹人了。

李瑞在旁戲謔道：“不稀奇，我三弟打小就圍著衛翹翹轉，才幾個月他就去圈的小窩，翹翹撕架他還去勸，給踢毽子取悅。我大哥說他怕是想定娃娃親。”

欸世子們起哄聲更大了。而且還在一個書院，衛翹翹絕塵，李琰世子冷俊驚才，好像是可以的。

此刻的衛姮也不確定是原來的，亦或重生回來，若是重生回來的，讓曉得自己去調戲以前的，怕不知如何奚落。李琰白皙俊上微微赧然：“二哥莫要胡謅，擾我思緒。”

他從前只覺著胖得好玩，隨便多瞧了幾眼罷。

只能安這樣也好，一會兒輸便有可原了。再則太子煩惱衛姮，如此也可紓解他力。

衛姮沒想到李琰還跟自己有過這些道，他不是頂寡淡語嗎，還管閑事做甚？

算了，今生可沒想同他牽扯，這亭子下多男兒濟濟，他日哪個的命運不比他順暢，找個誰人不比他香？

便應道：“我本看也沒看著紙團。既如此，便跳段舞蹈給姐姐們助個興也好。煩請宮姐姐打個聲律。”

說著便站到了亭子中間去。

沒人看過衛翹翹竟然還懂跳舞，一時除了衛怡有些擔憂鬧大外，其余各目紛紛好奇地吸引過來。

衛姮倒是沒慌，手起，唱：“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繡花小鞋踏起，跟著鼓聲的韻律作起來。

這原是一首田間婦人采集收割的短歌，節奏明快。從前衛姮去田莊看林雁姨母時，每每看到莊戶子們跳，見著幾次私下就也學會了。

也給李琰跳過一次。

在回到這里的兩年之前，那段時日李琰訓府兵，半個月沒歸家。婆母云瑤跟說：“阿翹不然去營房看看你丈夫。”

衛姮臉一紅，傍晚就去到府兵營了，反正有婆婆的旨意。

八月末了的秋老虎，把男人訓練得一風塵。衛姮李琰用劍柄在桌上敲律，然后便跳給他看，只當給郎君放松。

結果那日夜晚，可能是小別勝新婚或者其他，李琰別樣生猛悸。又趁衛姮不注意，把頸子上戴的一枚小香符給撤掉了，不管衛姮怎麼折騰他都掐著腰不容去撿。第二天衛姮躺在將軍營房的榻上起不來，氣得骨都似散架了，以后都沒再跳給他看。

耀日亭下，李琰也睇見了衛姮的舞姿。年修長手指略微一，又兀自沉穩地推一步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