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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關于皇帝骨痛,已有太傅、工部、中書省丞相大人等先后陸續上書,諫言新建皇宮。再加近半年來,太子亦因為著風寒而開始咳嗽,想來元極宮的確地涼悶,皇帝便也不再堅持,這件事本已經提上了議程,只待天監司甄選新宮落址。
此刻皇帝高興,大臣們便也不再提及此事。
李琰卸了弓箭,進到前,高大軀恭敬行禮道:“啟稟圣上,微臣有一事相奏!”
他的聲音清朗,鏗鏘頓挫,濃眉眸炯炯有神。
“請講。”皇帝對他極是嘉賞的,含笑抬手吩咐道。
一弓同三箭,連中三個移的靶心,小子卻是為棟梁之材。今日一事,只怕不是要前賜婚則個,英雄救,他與衛家的翹翹兒確為絕配。
李琰頷首道:“謝圣上!微臣一先生所托,懇求面圣。此人姓兆名辭,自稱其為骨醫宋蓮之徒,是昔日臣在突厥部落所遇。十多年前因聞圣上發布尋醫令,又有衛太醫急尋宋蓮,遂師徒二人急忙趕往盛京。怎料途中被綢商隊套頭販賣突厥為奴,幾經逃跑而不。其師傅宋蓮已于半年多前仙逝,兆辭便隨臣等將士回到中原。如今安頓完師傅事宜,請求前面圣明冤。臣因聽其所言耿切,今日賽馬得閑之際,便將其帶了來,恭求圣上明鑒!”
他也不說專程來給皇帝看骨頭的,畢竟皇帝蕭宥十分忌諱被人提及。只說不識宋蓮師徒,便帶到皇帝跟前求鑒別。
十幾年遍尋宋蓮而無蹤,今日卻忽然送到跟前,這小子的運氣和能耐皆了得。
“哦,竟然是宋蓮師徒嗎?”皇帝甚意外,不由得看了眼旁的紀皇后。
紀皇后盛裝坐在一旁,頗有沉淀地點頭說道:“既是人已來,便過來看看吧。這是有多大的冤,無端被賣去那塞外吃苦喝風了多年,若然昔年留在宮中,也不至吃這些苦頭,枉費一的技藝,是為憾。”
李琰對階下巫旋示意,片刻功夫,一青素袍打扮的兆辭先生,便跟隨太監跪倒在座前。
“草民兆辭,苦盼得回中原十數年,懇請圣上將歹人繩之以法,為師傅明冤”
清瘦的臉龐上,兩行淚眼汪汪,便將這些年的遭遇口述出來,說到憤慨,痛恨不能言。
不僅皇帝皇后,便連傅太后都是認得兆辭的,雖憔悴老矣,但當年宋蓮在太醫院當職時,兆辭原跟隨其側,十分臉。
那振振之詞,聽得皇帝不由眉頭擰起,亦地震怒。
多年了,從衛家葛夫人墜馬至今,已近十六年。若然當日宋蓮如期歸京,不僅葛夫人或可無礙,便皇帝這個,也只怕早就醫好了。何苦多痛這十幾年,使得宮中、國事多心有余而力不足,暗地被朝臣掛慮。
而當年尋醫令布召天下,府百姓人所共知,竟還有人膽敢無視圣旨。私販人口出關已是死罪,販賣朝廷要找的神醫出關,更應抄家當斬。
皇帝聽完兆辭一腔苦述,便冷聲道:“如此欺君忤逆,罪可當誅。兆先生莫要哀傷,且暫回朝中頂替你師傅當年之職,此事朕當然要查,傳令下去,便與大理寺徹查擄賣宋蓮師徒的綢商隊!”
“謝皇上!謝主隆恩!”兆辭慨涕零,連連伏地叩頭跪謝。
消息一傳出開來,京中頗為嘩然,小小一綢商隊,竟然還有敢在皇帝頭上土的,這是多大的豹子膽。
而傳至順安侯府衛家,衛家上下老小,更是憤慨不已。
雖然衛家昔年清風廉正、低調謙和,可衛家到底是先帝親封的侯爵府。衛家低調,是衛家為人品高潔,但地位是在那里擺著的,不是普通誰人等便可輕易欺侮!
當年葛青夫人拼勁兒扛著,為要撐一口氣等待宋蓮的到來,是多麼不想離去啊,結果,都快要到盛京了,竟然在掖州被人擄賣!
不發威的老虎并不意味著是病貓。
一貫脾溫謙的大老爺衛謹,本端在手中的茶盞,氣得將將地震在了幾案上。
是日正是十五,順安侯府祥睦,一家子上下本和樂融融的。昔年的小娃兒們都長大了,逐漸家有了自個的小庭小院,侯老夫人畢氏也不想晚輩們整日過來請安麻煩,便定了每逢初一、十五聚在正院里,闔家大小一塊用個飯,其余日子各自忙去便是。
偌大的廳堂里,長、晚輩各分一桌。大老爺衛謹索然無味地掂了幾筷子,便忽然頓住道:“是不是你孟家做的?”
他本生得嚴肅板正,這般直著嗓子一問孟氏,整個廳堂便驀地安靜了下來。除了衛姮咬著不語,二房的兄嫂妹妹們都詫然地無敢開口。
衛謹也覺得自己這話問得瘋了,問出口時心里都意外,如何一個正常人會這樣想?
可他就是這麼瘋地問了出來。
他此生的詩畫意都給了葛青,猶記得當時夫妻間相,相敬如賓,義通融。便是他去到南方施工水利,回來途中也想著給制造些驚喜,又或是將自己袍打扮整理修,以更好地出現在面前。
后面續弦,雖仍保持著出外回京帶禮等習慣,但心中的那份詩意卻不見了,只當是這俗世中的任一平凡生活。
這也便是孟氏為何覺得大人他仍然修偉,但卻糙了的緣故。
可問出來了,他卻覺得某些堵著的東西通暢了。原本孟氏年給翹翹下香料,可以解釋不懂錯放,可仗著翹翹的得寵,罔顧侯府對朝中之事的不參與,多有際各家貴婦,還將孟家商賈的賬從他衛府侯爵走。這些,很多當下他都不知道,只因想著與葛青的表系姊妹關系,方才多有寬容對待,然則……綢商隊,卻如何不讓人多想!
孟氏本在舀湯,聽得震驚之下湯勺都咯噔落在了桌面上,慌促之下抓起來,又錯抓了筷子。
頓地兩行眼淚淌出,傷心絕道:“大人何出此言?大人何能說出口此言?我自進侯府以來,心中想著莫不都是闔家安樂,原來在大人的心里,卻始終沒有把我當家人?因為是綢商隊,便能懷疑到芳娘頭上嗎?自前代以來,每年出關的商隊有多,這般的帽子扣下,芳娘實然無法承!”
說著捂帕拭了淚,飯也再用不下去了。
“娘”衛卉哽咽一聲,連忙嚶嚶地哭著在旁安母親。
衛謹看得三姑娘,心頭又又氣得無力。從這日起便沒再踏孟氏的廂房。
侯老夫人畢氏也不敢勸,這事兒家中上下似都等著定案,默默地不再議論。
隔日衛謹起得大早,一周正朝服,跪于皇帝的勤政殿前。跪請圣上,定將昔日歹徒繩之以法,莫論是誰,決意依法論。
帝允之,寬其回去,衛謹方才拂袍起。
很快到臘月上頭,李琰卻把這“萬興和”的鏢頭萬大宰找到了。
說來也是巧合,他暗自派屬下在衛府周圍打探。年底要過年,上門要賬或者匯報事兒的莊園農場的掌柜也多。那日忽然來了個四十上下的婦人,看模樣卻不似莊上的,莫名有些勾欄氣,屬下們便注意上了。
婦人先后來了兩次,第一次來站在后院下人的月牙門前,是孟氏讓嬤嬤出來打發的,大約一頓惡語恐嚇給趕走了。
過二日,那婦人又好賴白賴地上門來,大有不給錢過年不走的趨勢。這次卻是孟氏邊的秋嵐親自出來,很是嫌惡地給塞了兩紙銀票。
婦人著臉恭維,李琰的屬下便默默隨了上去。
那婦人也是狡猾,得了錢便買了些日用所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過了許多天。忽然有一天,約莫覺著安妥了,這便拾掇了幾件男人裳與吃食干糧,往城外荒涼的小村莊去。
讓冷凍守了幾天的屬下抓了個正著。但見左臉一道疤,果是那個傳說中的萬大宰。
李琰也未搶功,只讓人去通知大理寺,說出外回城途中找到個人看著像,讓大理寺派人來查查。
大理寺派人來抓拿歸案,基本審都不用審,萬大宰就全都招供了。
萬大宰也過夠了,不僅朝廷在抓他,就是連當年的孟家,也都在找他,要殺他滅口。
他本來躲在城外,千囑咐萬囑咐,這婆娘別來找自己。可這姘頭心疼他放不下,又過慣了不勞而獲的日子,竟自己不打招呼去找孟家要錢了。現在別說被朝廷找上,就是朝廷不找,孟家派來的殺手恐怕也要到了。
反正左躲右躲都是死,不若竹筒倒豆子,通通抖落個干凈。
原來當年萬興和鏢局保孟家那趟鏢時,萬大宰并不曉得朝廷的尋醫令。半路上腳骨崴傷,恰遇到兩個游醫給自己治好,其中一個被稱作師傅的姓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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