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

唐嫵是被程國公從蘇府親自接回程家的。

還真別說，唐嫵這恢復能力著實是驚人的，月子才剛出，就又和未出閣的姑娘家一般無二了。

穿著一蜀錦料子所制的對襟褙子，下邊是一條白的鏤金白蝶紋理的襦，挽了朝云近香鬢，腰間系了個鵝黃的如意荷包。

明眸皓齒，杏臉桃腮，的簡直要出水。

剛一進屋，就見福壽堂里坐滿了人，今日大房二房三房可算是都到齊了。

不止二爺三爺攜夫人到了，允哥兒和蓉姐兒這樣的小娃娃，也都來湊了熱鬧，甚至，宗室的幾個長輩也都來了，這人似乎比老太太壽宴那天還要齊些。

程家嫡早夭，這是整個京城都知曉的，前幾日老太太把眾人到了一，將唐嫵被人調換，后又在堻州蘇府長大之事道了出來。

驚地二房三房的下都差些沒掉下來。

甚至楊氏那個子直的，還直接問老太太了一句:“母親這不是被人給蒙騙了吧！”

不過這也不怪楊氏，畢竟這人都“死”了十來年了，橫空出現，覺得匪夷所思也實屬正常。

好在唐嫵的那張小臉生的一看就是程家的姑娘，只要是見著了這人，那心中的一疑慮自然就會煙消云散了。

這認親的排場這般大，也是為了給唐嫵在程家，乃至京城立足的資本。

起香，偏族譜，按照次序一個都沒落下。

在換了稱呼之后，林芙還牽著唐嫵的手一一給長輩行了禮。

等一起用了晚膳之后，都已過了酉時。

林芙給唐嫵單獨收拾出來一個新的院子——云惜閣。

云惜閣就在林芙的院子旁邊，為了讓唐嫵住的舒服些，早在一個月之前，林芙就命人將云惜閣好生修繕了一番。不但換了桃木底金漆的牌匾，更是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修剪了一遍。

“姑娘是更喜歡用果子香，還是花香？”說話的人是桃桃，是林芙特意給選的使。

聽著這稱呼，唐嫵角不出了一笑意，姑娘，也不知道是多久沒聽過兩個字了，如今再一聽，倒是有種恍若隔世的覺。

唐嫵笑道，“就果子香吧。”其實花香原先也是喜歡的，但自從在君夢院被人調戲過以后，就再也不用了。

唐嫵回頭想想，那時候也就十三歲吧。

一日，從顧九娘的房間里出來，恰好路過客房，被一個醉鬼撞上，四目相對，那酒鬼上前就了一下的腰，對著吸了一口氣道:“你可真香啊，是來勾引爺的嗎？”

嚇的大聲呼救，還是顧九娘賠了銀子才給平安送回了屋。

為此，還罰站了一日。

從那以后，便再也不肯用花香。

思緒回攏，唐嫵低頭看了看手里林芙親手給做的裳，這覺，真像是重活了一次。

要說了程家唐嫵就都習慣嗎？

其實也不是。

比如頭一夜的時候，晚上就夢見了的長寧，醒來的時候看到床上空落落的，還是酸了鼻子。

再比如與面對程家二房那位極其要強的妹妹時，多還是有些無力的。

唐嫵沒回程家時，二房的程曦可是妥妥的一枝獨秀，程家嫡出的兒只有三個，除了程曦，一個是常年不在程府的病秧子程安，另一個就是三房的程萱。

在這程府院，樣貌及的，才學不及，才學及的，份又不及。總的來說，在唐嫵沒出現以前，程曦可都是將自己看作京城一等一的佳人。

姑娘家嘛，難免會攀比，就好比程曦的娘，二夫人楊氏也時常跟林芙還有三房的李氏比個不停。

一日早上，唐嫵剛用過了早膳，就見程曦又來了云惜閣。

“姐姐剛回京城，定是有許多地方沒去過吧，我娘昨日特意囑咐我務必帶著大姐姐出門走走，不然總悶在屋子里，著實是太無趣了！”程曦笑盈盈道。

唐嫵本想拒絕，但奈何前幾日已經拒絕了同程曦一起參加詩會，再拒絕一次，確實是有些掃了的臉面，便只好點了點頭。

程曦見點了頭，連忙找人去備了馬車。

自從上了馬車，唐嫵就聽程曦不停地在說著京城的風土人。

哪里好玩，哪里好吃，哪里是上學的地兒，哪里是手帕的府邸……

孩子家的心思其實很微妙，有時候兩個人的關系就類似與“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這句話。

唐嫵能覺出來，程曦對這麼殷勤，一是為了遵從了二夫人的代，二是徹底把當了村子里的姑娘。

其實程曦這麼想，也無可厚非，畢竟名義上的養父蘇泊寧的職只是檢校尚書戶部郎中，而不是真正的戶部郎中。

這“檢校”二字，就相當于是個臨時，沒甚品級，說白了就是給尚書戶部郎中跑的地方。還是近來郢王給他開了后門，調了職位，才正式升做了京。

唐嫵這輩子吃的苦太多了，早沒了這些京城貴的高心氣，所以程曦給介紹什麼，除了認真聽，便是會跟著點頭，若是有甚不明白的，還會虛心求教。

這一來二去的，程曦對唐嫵的心境很快就變了，才不過區區一個時辰功夫，就變了“相見恨晚”的親姐妹。

永揚街的商鋪最多，自然是京中貴們上街最常來的地方。

也不知道為何，歷史總是這麼驚人的相似，程家的車夫居然也把馬車停到了金玉樓的門口……唐嫵掀開珠簾的那一瞬間，差一點苦笑出聲。

程曦的樣貌隨了楊氏，尖下，櫻桃，還有一雙一笑就了月牙的笑眼，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之姿，但看著就是有一說不出的招人喜歡。

“姐姐，這家店近來倒是略有名氣，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程曦道。

唐嫵連連擺手，為了分散程曦的注意力，連忙指著對街的一排花燈道:“不如我們去那邊看看？”

順著唐嫵手指的方向，程曦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

那是可是近來京城最有名的鋪子，要不是最近課業繁忙，早就想來了。

兩姐妹相視一笑，轉就去了“鐘府”。

鐘府邸門前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烏泱泱的人群擁在眼前，就唐嫵和程曦的個子，墊腳也看不清前面到底在做甚。

熱鬧這個樣子，應該是有什麼活才是，程曦帶著的使和侍衛為們開了路，通過人群，唐嫵又見到了那日那個掌柜。

那掌柜見到先是一愣，剛開口打招呼，就見程曦率先道:“今日可是有甚節目？”

掌柜的躬笑道，“姑娘好眼力，今日我們這邊請來了一位大師，他呀，能看人的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這樣的神的字眼，確實比買布匹，釵子更能激起人的好奇心。

可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得隨便告訴給旁人，程曦側頭悄聲道:“不知是怎麼看？”

掌柜會心一笑，“扔簽子，對珠子。”

這樣的玩法程曦還是頭一次聽說，立即來了興致，對著唐嫵道:“姐姐要不要一起？”

唐嫵不知為何，在聽著前世今生這一剎那，心里就狠狠地堵了一下，“不了，我就在這兒等著你。”

程曦這子貫是活潑，這會兒子的心都了，丟下一句“那我先去了”，就跟著掌柜的上了樓。

程曦去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下來的時候，眼神里都泛著激。

拉過唐嫵的子紅著臉道:“姐姐，你知道嗎？那大師說我上輩子過的不好，嫁了個負心漢不說，年二十八就沒了，所以呀，他說我這輩子不只姻緣好，還會長壽。”

看吧，這就是人。

哪怕那位大師前世都是胡謅八扯的，但只要扯到今生時說盡了好話，便能賺的盆滿缽滿。就連程曦這樣未出閣的姑娘，也買了價格不菲的“開運鐲子”。

“不如姐姐也去瞧一眼？”程曦又勸道。

唐嫵猶豫之際，這掌柜的開了口:“這活今兒是最后一天了，再想看吶，怕是要等明年了。”

要不怎麼說一個會說話的掌柜能當搖錢樹使呢，他但凡要是跟著程曦一起勸唐嫵，那便顯得有些急功近利了，可他把話這樣一說，倒讓唐嫵生了一不去就會錯過良機的覺。

再加上孩子的天生對“最后一件，最后一天”這樣的字眼抗拒不得，唐嫵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跟人上了樓。

唐嫵天生的直覺好似就比旁人要準，在推開門的一瞬間，也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了想要轉離去的心思。

可門開都開了，也不好一言不發就走，要是那麼做，倒是顯得有些不尊重人了。

唐嫵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