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正拿著桌案上的草圖,一邊看一邊敷衍道:“我會托人給你老家捎信,看看能不能打探他們的下落……你畫這些個是什麼?”
眠棠自從聽了崔九的話后,神有些萎靡,懨懨說道:“運送黏土便捷的路線圖……”
崔行舟聽李媽媽說起眠棠要給商會那些個老爺下馬威的事,可是依著畫的圖紙,這些黏土不走水路,在陸路上穿山就能運輸啊!
眠棠很會讓自己陷低落的緒,所以難過了一會后,便有些緩過來了,聽崔行舟問起,就點了點頭道:“夫君你看這的山粱下是一大片耕地和魚塘。如果將耕地魚塘填道,就是一捷徑了。”
崔行舟挑眉道:“既然此可以就近,為何別人先前沒有想出來?”
眠棠微微一笑:“因為先前運河沒修建時,自然是走水路又近又便利,那船也能裝,誰會想著走陸路?可是現在運河沒有修好,船只又是最近才開始張的,這條捷徑,只是大家一時沒有想到罷了。”
崔九覺得這子挖空心思要拿那些個老爺們,也實在報復心甚強,不由得玩味道:“可是這是耕地,就算你想到了,人家也不會讓你過的……”
說到這,眠棠倒有些心虛了,看著夫君小心翼翼地說:“夫君,我今天了家里的大筆銀子,你會不會怪我?”
崔九瞇了瞇眼,看了看床下似乎有被挪的跡象,立刻猜到了,試探地問:“你起了埋的銀子……將那耕地魚塘給買下了?”
眠棠乖巧地點了點頭,欽佩地看著自家人道:“夫君,可真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近日查看完了路線后,當即跑到山梁下,將那片地花了兩倍的高價買了下來。
因為價錢給的高,那地主人當即找了保人和眠棠簽了地契。
從此以后,這條運送黏土的捷徑便是“此道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崔行舟至此,又深深看了眠棠一眼。
在他看來,所謂子,要麼像他的母親和表妹廉苪蘭一般,溫綿賢淑;要麼如父親的那些個后宅貴妾一般,整日專營男人的寵,慣使毒計害人。
可是眠棠顯然不屬于這兩種,看著像朵艷的花兒,卻帶著刺兒,生著野草般堅韌的兒。
還有一子不該有的頑劣之氣。
崔行舟以前從來沒有接過這樣的子,或者是說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哪個子,所以不由得又深深看了一眼,想著:若將來改嫁自己找,會找個什麼樣的男子,才配得上?
淮王甚有閑工夫想這些個婆婆媽媽,不過深想下來,卻覺得略有些不舒服,只覺得這子在匪窩里待了一遭,看男人的眼一定是不行的。
既然想外祖父了,他倒不妨命人去給仔細找一找,最起碼,以后也算是有娘家人幫襯,不會隨便被哪個男人的花言巧語就輕易騙去了……
這麼想著,淮王倒是真的起了給眠棠找親人的心思了。
眠棠忐忑說完自己將賺來的錢都花了的事實,沒想到夫君居然眉眼不,只淡淡地嗯了一聲后,就端坐在桌旁,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
他的樣子本來就是難得的俊,儀態也天生的好,只單手晃茶杯,深眸凝茶水,鼻之下薄微微抿起,悠然出神,不知在想著什麼高深棋招。
同隔壁宅院經常因為柴米油鹽而口角不斷的煙火夫妻相比,家的宅院是難得的上下一團和氣,蓋因為夫君的君子之風,不同于庸俗男子寬容的雅量啊!
想到這,對夫君的敬之,便如滾滾江水不絕拍涌心頭,走過去偎依在他的膝頭上道:“夫君放心,花出去的這些錢銀,我會加倍賺回來的,絕不你親手挖的深坑空閑著……”
崔行舟聞言,心里又默默添了一句“除了像刺花兒,野草,有時還像黏人的貓兒……”
就好比現在,也不見在外時的潑辣,只烏發披散在纖瘦的背后,靠著他的臉兒而噴香,那桃的甜味又充盈在鼻息間了……
他的手抬了抬,差一點就上了眠棠的秀發,可又堪堪收回了手,溫和道:“你也還沒有吃晚飯,先吃飯吧!”
崔行來的時候,心已經大好了。因為眠棠那無意中的一句,倒是讓他有了審查河道的突破口子。
大抵眞州的僚對于興修水利都是門外漢。所以這次主持水利工程的那幾個老貨也是利用了這一點,在施工時,故意用些落伍費力的法子,便有了巧立名目的空間,中飽私囊,賺取錢財。
對于僚的貪墨,崔行舟一直奉行“水至清則無魚”的原則。太過矯枉過正,難以籠絡老部將的心,在一些小節上,淮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這是居高位者的制衡之道。
可又不能讓他們太過放縱忘形。
譬如這次有員為了多貪墨銀子而耽誤了工程進度之事,甚至鬧出人命,就決不能姑息。
崔行舟查明了許多源頭,心里也有了章法,所以來北街的宅院時,心里甚是輕松。
李媽媽覺得今日王爺和柳娘子似乎都走了不路,當是了,所以準備的晚餐也甚是富。
一只用果酒配佐料腌制的豬肘去了骨,用單的柴火燉得糜爛,泛著晶亮的紅。從街頭擺攤子的獵戶那買來的野鳥蛋,煮糖心后跟甜蔥和野菜一起調味拌涼菜,還有起的芝麻餅,配著甜辣湯喝,開胃極了。
眠棠頭痛緩解后,便肚子開始,所以吃得分外香甜。
也不知李媽媽是跟誰學的手藝,這家里一旦不缺錢銀,食材富時,總是能變著花樣子做。只這一只醬肘子就味得讓人直吞舌頭,竟然是從來都沒有吃過的味道。
每當這時,眠棠總是憾自己的一場大病,讓忘了以前曾經吃過的諸多好滋味。
崔九聽眠棠這麼說,只淡淡道:“忘了不要,以后又不是吃不到,喜歡什麼,李媽媽做給你好了。”
眠棠甜甜一笑,趕將一塊帶皮的肘子夾到了相公的邊。崔行舟愣了一下,被肘子皮兒蹭了,才慢慢張,吃下了那塊……
再說靈泉鎮里商會的老爺們,最近可急得吃不下了。
朝廷定制瓷的單子是不容耽擱時間的,今年正是皇帝要大婚之年,定制的瓷尤其要,都要趕著時間做出來。
雖然平日里,各家作坊也都用著那上乘黏土,但是各家用量不多,而且都養了現用現囤貨的習慣,一時間,誰都沒有理會這一關節。
可當商會的老爺們分好了定額之后,各家工坊開始沒日沒夜地趕工時,才發現黏土供應不上來的問題。
當作坊的工頭將問題呈報給賀二爺時,賀二爺還覺得問題不大。這是朝廷供!誰敢耽誤?就算是修鑿運河的工事不也得給皇帝讓路嗎?所以他命下面的管事寫了一份陳到了眞州水司那里,請那里的員通融,借出船只來給各家作坊運送黏土。
可是誰想到,正趕上淮王整頓水司,三日之查出了數十件中飽私囊的大案。一位曾經追隨老王爺多年的部將都被淮王按照軍法置,立斬于帳下,家產全部充公。
一時間水司的員人人自危,個個打起神做事。賀家商號覺得自己承辦的皇家供,便大大咧咧地過來借船。
可水司主管卻皺起眉:若是借了,賀家商號倒是能皇差了,可他們水司員延誤了工期跟誰求說理去?
所以看完了賀家的陳,那員連面兒都不見,只讓衙門的差役跟賀家的掌柜說:“你們商鋪雖然經辦皇差,理應重視,可這個跟我們水司也不邊啊!沒聽說過哪位皇商辦差,還要家協助的道理。”
那賀家的掌柜也是急了:“若是無船運黏土,那我們豈不要用劣土替代?若是宮里責問起來,你們大人可是承擔得起?”
那差役得了水司大人的囑咐,底氣兒足著呢,斜楞著眼兒道:“我們大人又沒有承辦宮里的差事,更沒賺取半分的銀,你們辦砸了差事,關我們大人何干?難不你們賀家的老爺生不出兒子,也是我們大人不出氣力的緣故?”
“你……你……”那掌柜氣得窩脖子,可是又奈何不得這些滾刀的衙役。只好回去稟報賀二爺。
賀二爺也氣得不行,便跟三小姐商量。
賀珍覺得是水司的員沒得了好的緣故。于是與爹爹商量了一番后,給足了封銀紅包,趁著夜深無人時,送到那水司大人的家中。
可沒想到,那大筆的銀子,卻被大人一臉正氣地給退了回去。
現在眞州的水利衙門上下風聲鶴唳,這幾日又接連查辦了幾個員,誰還敢頂著風上,貪墨那幾些錢銀?
賀二爺發現借船的路子行不通時,這才發現自己陷了窘境,一時發起急來。就在這時,有人告訴他,玉燒瓷坊運了大批的黏土,囤在自家店鋪里。
賀珍連忙派人打聽,才知道那位崔夫人竟然劈了一條陸路。
如果不用船,那就太好了!賀家連忙派人去探查,卻發現,這條路甚是刁鉆,竟然是在雙嶺的懸崖峭壁間發現的一條坦途,直直通往崔家新買的一大片地。若是走著這條路,到了崔家的地界旁,就有幾個壯的大漢攔著不讓過,聽說是崔娘子雇來看顧自家“莊園”的。
賀二爺聽了,氣得直拍桌子,那個娘們是什麼意思?這是要壟斷高嶺黏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