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的臉從昨天起就不見笑。直到現在看了母親,才稍微緩和了點。說這話時,他目不斜視地看著碗里的菜。
可是坐在桌邊吃飯的表妹廉苪蘭,卻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過倒是鎮定,快速看了一眼后,只低頭吃飯也不說話,只是臉兒似乎又白了幾分。
太妃不知里的司,但凡兒子說的,都是聽從的,當下也懶得再訓管事,只說起了前些日子游園時的樂事來了。
崔行舟也含笑聽著。待得陪母親用完了早飯,他倒是得空跟表妹廉苪蘭一起出了飯廳。
他的這個表妹倒是個乖巧的,雖然昨日外院打板子時,有人看見邊的丫鬟在外院墻下聽聲音,可是今天倒是一句都不問,就好像真的不好奇一般。
崔行舟原本是想著敲打表妹的。為他將來的王妃,心思當用在正途上,這還沒有過門,卻想著拉攏著人府,讓侍妾領了的人,像什麼話?
沒想到他沒說,表妹倒是先開口了:“這幾日心里煩悶,正趕著家里定婚的瓷,我便跟著家人去靈泉鎮走了走……”
崔行舟干地“嗯”了一聲,又接著道:“原也沒有他意,不過結識了些手帕,覺得一見如故,便邀了們來府里作客……也不知有沒有吵到太妃。”
崔行舟目矩,回頭看了看道:“母親熱鬧,你若多舉辦宴會也是好的,只是你畢竟是眷子,應該多結些志趣相同的小姐,不必太過親和,結些不相干的。”
廉苪蘭聽懂了表哥的這句敲打,越發篤定崔行舟與那位賀小姐有私。不然這話怎麼會傳得這麼快,一下子到了表哥的耳中?
“表哥,母親一向教導我要以夫為尊,我只想著你一人在外無人照拂,自己有心卻不好跟去軍營,只盼著有個可心的照顧著,一時失了分寸,還請表哥見諒。”
說著這話,廉苪蘭的眼眶已經潤,偏還不掉,只弱無助得很,像極了楚太妃年輕時的樣子。
若是以前,崔行舟自然不會在這些事上跟表妹計較,當時念著表妹的用心。
可是他昨日在北街,被個小婦人出言嘲諷,問自己的屁被拍得疼不疼,所以現在再聽表妹這些“心窩子”的話,就只聽到“啪啪”聲響了。
廉表妹若真心自己,怎麼會如此盡心給自己納妾?一時間,當表哥的全無,只覺得無聊頂,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不過,他從來不認為自己乃是圣人賢德。
既然自己已經了設置外宅子安置了柳娘子的心思,再苛求表妹,申斥給自己納妾,也不通理。既然高管事發落了嚇人,杜絕了以后再有人探聽自己的喜好,便可以了。
表妹也是個聰明人,今天這頓敲打以后,也該好好想想,歇了添的心思。
想到這,他淡淡回道:“你又沒做錯什麼,有什麼原不原諒的,表妹不必多想。”
于是兩人又是相隔幾步,默默無語地走完了一段路,便各自告別去了。
廉苪蘭著淮王的背影,心里突然一陣的酸楚。自問做得盡心,卻不知哪里得罪了那個賀珍,竟然這般指使表哥來打自己的臉!
所以當憐香捧著賀三小姐的拜帖,小心翼翼地廉苪蘭見不見時,廉苪蘭一把奪過那帖子,撕得碎,冷冷道:“說我病了,不見!”
……
崔行舟回家一趟,制止了表妹為自己招賢納士,壯大后宮的心思后,便回轉軍營轉了一圈。
朝廷的兵令已經下達,各個地方都要將自己軍隊兵卒武上呈朝廷,除了必要的防軍以外,其余兵卒都要解甲歸田,不得違規屯兵。
眞州的減兵政也迫在眉睫。只要仰山的反賊開始招安,那麼他心蓄養多年的兵便留不下來了。
不過崔行舟如今倒是心里有了底數,只讓底下的文們按部就班地上報編制武,倒是一副與朝廷很是配合的景。
在軍營里理完了例行公務后,崔行舟就想著回北街午休一下。Μ.166xs.cc
可是一回北街大門,崔行舟就覺得氣氛有了不對。
屋院還是那個屋院,院墻上攤著曬干的辣椒,葡萄藤蔓下是準備干的葫蘆,洋溢著一副天長地久過日子的氣息。可獨了每次都熱相迎的柳娘子。
崔行舟抬頭看向李媽媽,正要問柳眠棠是不是出門時,丫鬟碧草正好從屋里出來。看見了崔行舟,立刻沖著屋里喊道:“夫人,東家回來了!”
不過這一聲后,屋里也不見人出來相迎。
崔行舟只舉步來到屋,發現眠棠正在屋軒窗旁練字呢。
許是起床時憊懶了,也沒有用頭油抿發盤挽,只碎發蓬松的披散著,腦后長發用青巾子扎了個蝴蝶結。因為在屋,只穿了短袖子的窄腰上,下面配了家居的寬擺布,肩膀上搭了件外褂子,一條纖細的胳膊延出來,握著筆在慢慢地寫字。上下洋溢著倦起懶梳妝的散漫氣息。
可是樣子生得太好,決生不出太過邋遢的覺,反而覺得這般的隨意,原來也別有一番風味道。
崔行舟欣賞了一會佳人側坐的景,便舉步走了過去。
眠棠正在用薄薄的摹紙描摹大字。只是用的字帖并非崔行舟前些日子親筆寫的醴泉銘,而是在書畫鋪子里買的大路貨的帖子。
崔行舟低頭看了一會,覺得字雖然有些發抖,但是稍微見了模樣,便出言稱贊道:“寫得不錯,有些進步……”
若是平日,他這般開口稱贊,柳娘子一定會輕抬螓首,娥眉高挑,一臉驚喜地說:“相公,你說得可真?”
可今日的柳眠棠,卻如冰霜雕的玉人一個,連看都未看崔行舟一眼。
崔行舟自然察覺到了異樣,微微立了一會,見不理人,便蹙起濃眉,道:“怎麼了?也不說話?”
他向來說話辦事,盡隨了自己的心意。以前在王府里沖人發火時,哪個人不是等他火氣消散了,便連忙恭維逢迎。誰敢給王爺擺臉啊?
崔行舟出去了一天后,老早將自己在北街院子里摔碗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可是在眠棠這里,相公連摔碗,再嫌棄喝湯,而且還徹夜不歸,這簡直是不過了,要和離了!
所以崔行舟走了以后,關上屋門自己默默流了一會眼淚。覺得相公發的應該是邪火,他到底是不肯原諒了自己以前與子瑜公子相的事。
若是別的,都好求相公原諒。可是這等子男人自己都解不開的心結,也無能為力。倒不如坦然些面對,免得日后兩個人相時都疙疙瘩瘩。
所以夫君崔九消散了火氣,若無其事地回來了,卻不想再看他日后摔碗罵人,只不搭理他,徑自做自己的事。
可是淮王哪里得了這個,靜靜在眠棠后站了一會,便面一沉拂袖出去。
李媽媽這時正在門口候著,看王爺一臉不快地出來,連忙面容一整,等著王爺吩咐。
“這是怎麼了?”崔行舟挑著濃眉不快問道。
李媽媽倒是能理解王爺的健忘,便小心翼翼道:“自從您走后,夫人許是被您的怒氣嚇著了,哭了一陣子,一直不太說話的樣子。”
崔行舟頓了一下,這才想起他當時出院子的形。說實在的,現在想來,當著下人的面申斥眠棠吃相不佳,但凡哪個子臉面上能過得去?
到底也是北街宅院表面的主人,一時臉窄,鬧別扭也有可原。李媽媽說哭了,方才看的眼圈的確是有些泛紅的樣子……
崔行舟皺了皺眉,原本想回轉兵營,可是走到了宅門口,頓了頓,再次舉步回轉了屋。
他倒不是想哄那子,事實上崔行舟長這麼大,除了母親,也不曾哄過哪個子。
不過他看不慣不說話。而且……眼下仰山的事未了,他還須得用——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后,崔九回轉的步子也理所當然地輕快了些。
只是該如何哄勸眠棠也甚是棘手,他再次起簾子來到屋,想了想,手拉住了眠棠纖細的手腕,將拉了懷里,低低道:“哭過了?”
眠棠不說話,只抿了抿紅的,像雨后的花瓣,紅得人……
崔行舟垂眼看著,原本覺得詞窮的,倒是自生出了話:“當時我心緒不佳,并非你之錯,可嚇著了你?”
眠棠這時倒是抬起大眼看著他道:“相公你一向溫和有禮,從來未跟我大聲說話,昨日那一遭,我……我覺得相公就是生了我的氣。可是我又不知自己哪里做錯,要如何改,你一夜不回家,我也一夜沒睡,總是擔心相公你在外可有溫暖安睡的地方。所以……”
眠棠說到這里,頓了頓,接著道:“下次相公再有看我不順眼的時候,便我出去,你留在家中。也免了我擔心著你冷暖,了份牽掛……”
崔行舟覺得說得好笑,一個孤苦無依的外鄉子要到哪里去?住客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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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