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廉苪蘭在高,倒是看得清楚,那個靈泉鎮的賀珍小姐居然也來了,正眼地著脖子,手里拿著束的花環。
看來表哥退親的事也傳到了賀小姐的耳里,手里這一捧花環,是打算送給何人的?也不看看自己的出。就算表哥退了婚,將來另娶他人時,難道還會娶了個商家不?
其實不是賀小姐,道路兩旁滿了妙齡的姑娘,一個個都是手捧鮮花,準備敬奉那一群熱好兒郎們。
廉苪蘭不齒地冷哼一聲。
一會,一定要趕在賀小姐之前,攔住車馬,向表哥痛陳衷腸,讓他莫要相信了府壞心腸下人的挑唆,的確是病了,并非故意找借口不嫁。
為了讓表哥相信,還飲下了郎中特制的湯藥,從昨天晚上起,上臉上已經冒出了紅疹子,表哥見了,絕對不下心腸!
想到這,廉苪蘭難耐地搔了搔自己的胳膊,就是這藥真讓人不舒服,渾奇難忍。希表哥快些能來,馬前哭訴一場,讓表哥收回退婚書后,也好回府去飲解藥……
可是不一會,就有府差役敲鑼喊人:“都散了吧!王爺的兵馬早在昨天夜里就開拔上路了!都散了吧……”
廉苪蘭聽了這話,登時愣住了。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想得就是——表哥就這麼走了。那該怎麼辦?
原來崔行舟查看路線后,覺得路程甚,所以昨夜收拾好行囊,帶著子弟兵們不聲不響地開拔出發了。
沒有辦法,萬歲的圣旨里催著他上路。所以連像樣的出征儀式都沒有舉行,便只能匆匆前行。
當要出眞州的時候,崔行舟倒是空想起了安置北街的眠棠。
雖然不想自招晦氣,但實事求是地說,他此番離去,很有可能一去不返。
到時候眠棠若失了他的庇佑,落仰山教眾之手,那麼便要兇多吉了。
崔行舟來不及妥帖地安置了再上路,但是覺得柳眠棠不能在靈泉鎮這等龍蛇混雜之地久留,最好去別姓埋名。
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寫下休書一封。
在信里他直言國難當頭,自己已經跟隨幾個朋友毅然投軍,跟隨淮王的軍隊開拔西北。此去是抱著為國捐軀之決心,定然是回不來了。幸而崔家在別還有厚田產屋舍一直沒告知給,如今一并都給了傍,至于去,莫如會帶著去,將穩妥安置了。
以后的婚嫁,自隨意了,自過自己的悠哉日子去吧。
也許是一日之連寫兩封與子恩斷義絕的書信,崔行舟也算是寫得駕輕就。
只是這第二封不知為何,總是寫得不暢意,覺得有些話太生,怕那柳娘子看了難過地紅腫了眼睛。
于是反復斟酌修改,著實費了些許功夫。
跟著這封書信而去的,還有那封從假崔九那里搜來的泛黃婚書,另外是一張和離的文書。
從此以后,崔行舟也算是打破了柳眠棠關于婚約的束縛。不必再當自己是哪個人的妻子,沒有了顧忌,就可以改嫁給他人了。
如今世初顯,戰場上更是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是什麼樣。
崔行舟自問能給柳娘子做的,只有這些了。
至于柳眠棠會怎麼想,崔行舟倒是沒有深思。
不過有句俗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亦如表妹廉苪蘭,雖然平日里也顯得極了他的樣子,可一旦知道他可能有去無回,便也打起了另一副算盤,給自己留下萬全的后路。
至于為何不將謊言說破,卻還要頂著崔九的名頭謊騙那小娘,這里面自有崔行舟一點微妙的心思了。
他此番若真是有去無還,總是希柳娘子心里,留下的是那個顧念著的商賈崔九,而不是滿謊話,誆騙了的淮王爺。
將來他若真的馬革裹尸還,總還有個人在夜里難眠時,為他落一點相思清淚……至于在仰山失節的事,他也去不說——被人休掉,總比被賊子玷污了清白要來得好聽些。他何苦來告知殘忍的真相?
不過在他上路的二天后,那莫如就匆匆趕回來了。他說柳娘子接到了崔九的和離休書后,一語不發,只讓人去打點店鋪,代了掌柜的事宜,然后就是關門挖坑起銀子,讓丫鬟老媽子們收拾行囊。
總而言之,崔夫人接了休書后的一切都是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更沒有棄婦無措的眼淚。
莫如原本是要帶柳娘子去王爺安置的別郡鄉鎮的。可是柳娘子突然讓他去鋪子里買麻繩等許多雜,待他回來時,連娘子、丫鬟、婆子都不見了。
不過李媽媽跟暗衛留了話,讓他告知給莫如,只說柳娘子不想去王爺安排的地方,所以才支開他,徑自走了。
莫如尋思著柳娘子他們有暗衛跟從,應該也無事,便先回來尋王爺說說況了。
柳娘子萬事先顧銀子的反應,倒也在崔行舟的意料之中。
可是如此坦然接自己奔赴鬼門關,連做做樣子的眼淚都沒有,毫無往日里的半點誼,真讓他心里狠狠地不舒服了一下。
平日里一口一句夫君,得人骨頭麻。
可是臨了,卻卷了銀子毫無愧地走人了。由此可見,柳眠棠生如此,就算失憶了,也不耽誤審時度勢,卷銀子走人!Μ.166xs.cc
一時間,崔行舟覺得自己頗能理解被卷了銀子的子瑜公子的……
如果有空閑,崔行舟說不定會砸了一屋子的東西,狠狠罵一頓爹娘,可是現在他連腹誹的時間都沒有。
軍隊在日夜兼程地趕路,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奔赴西北。
雖然有毅然從軍,積極敵的熱子弟,可是軍隊里魚龍混雜,自然也有膽怯的逃兵。所以在行軍的途中,負責抓捕逃兵的稽查騎兵也是來回巡視不斷。
一旦抓住逃兵,軍隊立刻停止前進,那些逃兵都被剝掉上衫,當著眾人的面前被砍了腦袋。
一路之上,逃兵不斷,屠刀也快要被卷了刃子。
崔行舟面無表,毫不手。并且讓人放話下去,直言這些逃兵的名姓會被送返家鄉,名字寫在公告上被在田間地頭,到時候不但沒有朝廷發放的恤銀子,他們的爹娘妻子要背負恥,在鄉人面前抬不起頭。
“我與眾將士一般,拋家舍業,抱著必死之決心上陣殺敵。就是為了讓自己的親人安寧,有家園田產可以安守。爾等若是不肯殺敵,非要做了逃兵,絕難逃一死。既然都是要死,為何不奔赴沙場,與虎狼敵人決一死戰,死得頂天立地些呢!而且,富貴險中求!諸位若想出人頭地,那萬里沙場不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嗎?‘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說得不也是這番道理?諸位想不想建功立業,為大燕的名臣良將呢?”
在殺完一批逃兵后,崔行舟騎在馬背上,立在被鮮染紅的大道邊,對著一眾將士喊話。
他說得不多,可是句句理,誰人不知淮王開拔前與廉小姐退婚,抱著必死決心殺敵的慷慨事跡?
淮王貴為王爺,本有滔天富貴,萬頃田產在,可是依然領兵出征。而他們這些家徒四壁,無田產的窮蛋又怕個什麼?
就像王爺所言“若個書生萬戶侯”?既然已經要去西北,為何不跟敵人廝殺一番,非要這般做逃兵,可悲地死在鳥無人煙的荒路道邊?
此番殺儆猴之后,逃兵的現象驟然減,眞州的子弟兵們也算是上下一心,神抖索地奔赴前線。
可是就在走了五日五夜后,有那稽查騎兵的頭目一路快馬過來,有些遲疑地跟大元帥崔行舟稟報道:“啟稟主帥,有一輛馬車一直鬼鬼祟祟跟在大部隊的后面。我的手下疑心那是刺探軍的耳目,就命人將那一馬車的人給制住了。”
崔行舟正在馬背上看前進的地圖,聽了這話,頭也不抬道:“自去審了就是,若有可疑,直接正法。”
那頭目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方才在捆人的時候,有個黑臉的婆子遞給他一塊王府的腰牌,只說要找崔九——崔大人。
不過趁著其中一個妙齡子不注意的時候,那黑臉婆子倒是小聲叮囑他說道:“請軍爺通稟王爺,將這腰牌呈遞給他便可,不然耽誤了大事,看王爺不治你重罪!”
腰牌是真的,黑臉的婆子瞪起人來還有點瘆人,所以那個頭目抱著被罵的準備前來稟報了王爺。
崔行舟一看,腰牌的確是王府的,而且聽頭目的描述,那黑臉婆子很像本該陪著柳眠棠離開的李媽媽。
崔行舟愣了愣,命令莫如先去看看。
不一會莫如飛快跑回來稟報:“王……王爺,真的是柳娘子們!”
沒等莫如說完,崔行舟已經翻下馬,邁開長大步流星朝著隊伍后方走去。
可是走了幾步,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手指了指旁一個千夫長的鎧甲,示意他下來,讓自己換穿上。
待得他下金甲,換上了牛皮半舊的鎧甲后,便大步繼續往隊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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