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趙糧看到好友與眠棠一起從窗戶里探出頭看他時,心里的油醋鋪子真是翻了架子。
當初他聽聞崔行舟開拔西北時,雖然也掛心好友安危,但擔心之余,也分神做了些其他事。
比如說,他興沖沖地去了北街小院,準備接手照拂被丟棄在鎮子里的柳娘子。
哪知那宅院里空空如也。趙泉心里也變得空落落的。
仔細詢問下來,他才知道原來柳娘子去追趕從軍的崔九去了。
這下子趙泉有些理不順“崔九假相公”這一出戲是進行到哪里了。難道……柳娘子發現了崔九其實就是淮王,卻又因為被他騙而心有不甘,徑直追攆了過去?
趙泉從來不認為崔行舟能把柳眠棠能抬府中。淮王這廝清醒理智得很,絕對干不出被沖擊得頭腦混沌,利令智昏的事。
他頂多就是見起意,玩弄一下而已。
如今小娘子這般癡,若是追攆上去癡纏不放,惹了崔行舟的厭煩,被他言語傷害,又或者捆了落罪可如何是好?
趙侯爺可是記得,崔行舟以前提到如何置柳眠棠時,那冷酷的語氣跟碾死一只螻蟻差不多啊!
抱著這般心懸佳人的心思,趙泉格外賣力地籌措糧食,希到時候自己替娘子求時,崔九能給些薄面不是?
可他萬萬沒想到北街宅院假夫妻的恩竟然一路纏綿到了西北的破院子里。
當崔九穿著一千夫長的半舊軍服出來時,趙泉口的郁氣差點憋悶得沒提上來,一會容了功夫,他當真要問問崔九——這天天扮上演著堂會,累不累啊?
不過崔九看好友送糧親自趕來,倒是出了真心的笑意,拉著眠棠的手一起走出來說道:“就你的鼻子靈,居然聞到這里,莫如,去打些西北的燒刀子酒來,我與嘉魚今日不醉不歸。”
眠棠雖然對趙神醫觀不佳,可是看他也是軍服在,應該跟自己的夫君一樣,國難之時毅然從軍。
從這點看,趙泉雖然平日吊兒郎當,有敗家子的嫌疑,但是骨子里也是熱男兒,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所以眠棠對于趙神醫也略微改觀了些,見夫君招呼他吃酒,便李媽媽再多準備些炒菜,熱湯,配著烤下酒吃。
只是趙泉這酒喝得有些窩心,斜眼看著崔九的舊軍服,上下打量了一番,問:“兄臺這番立功了吧?不知道淮王得怎麼嘉許兄臺,提拔個什麼兒當當?不然一個苦哈哈的千夫長軍餉不多,豈不是要苦了眷妻子?”
崔行舟看他講著怪話,不由得抬眼笑里帶著深意道:“眠棠肯千里隨軍,將生死置之度外,豈會在乎我職尊卑,既然有這份真,我日后自然不會辜負,許一世繁華……”
這話里的意思明顯,大約是我去了鬼門關,卿卿佳人都生死相隨,難道我是王爺就不跟我了?而且我以后肯定給富貴榮華,不勞嘉魚兄咸吃蘿卜淡心了!
聽出了崔行舟的話外之音,趙泉頓時如喪考妣,有些如他的佛堂夫人看空一切之。
是啊,雖然崔行舟從頭到位蒙騙了柳眠棠。可是崔九那廝的好皮囊在那擺著呢!若不知他寡淡的,是這般倜儻而優雅的模樣,就迷死那些個花季里的子。
更何況崔行舟又不是窮小子強裝爺去騙人來睡,一旦顯淮王的份,哪個子肯舍棄這等滔天富貴?
柳眠棠到底是年輕的小姑娘,可能都不需要什麼榮華富貴,只極了崔九這徒有其表的俊帥模樣。不然的話,為何被蒙在鼓里還不顧危險,自己一路追隨到西北這等蠻荒之地來了?
反觀他的那些個妻妾,一個個簡直讓人沒法說。
聽聞他要去西北時,正妻念了一句“阿彌托佛”,表示會給夫君誦經祈福,日夜不斷。
而那些妾們倒是一個個哭得肝腸寸斷,可問起哪個愿意一路隨他去西北時,個個都子不爽利,不是染了風寒,就是舊疾復發,承不住舟車勞頓……
如此對比之后,趙泉突然覺得他人生了無生趣,無比的空曠寂寞。
敢問他到底是哪一點比崔行舟差?為何這等有有義的小娘子卻不他呢?
如此想來,除非崔行舟不幸戰死,他才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他的孀,不然的話,此生都與柳娘子無緣了……
趙泉也是藏不住話的,幾杯燒刀子酒下肚,就淚眼婆娑地拉著好友的手,讓他放心后事,盡可一心為國捐軀,以后眠棠自有他來照顧……
只聽得崔行舟直皺眉頭,若不是念在彼此誼,趙侯爺張閉盼著人死,當真是找打呢!
這邊一對至之,喝得有些岌岌可危。
而眠棠那邊,卻吃得愜意無比。
礙著有趙泉外男,并沒有沒有跟夫君同桌,只在隔壁的偏間里自己單開一張小桌子吃。
李媽媽見柳娘子自己吃,便給做了些姑娘家順口吃的小食。
一小盤的烤兔串炙烤得很,李媽媽調配的椒鹽佐料也很味。拿一小串配著燒刀子酒吃,味道極了。
那野豬也燉煮爛,小砂鍋里加了茄子塊和李媽媽從靈泉鎮帶過來的葫蘆條,醬香濃郁,鋪在米飯上吃也很香甜。
除此之外,李媽媽還心地給柳娘子的那一小壺燒刀子酒里配了大顆的酸梅,還勾兌了些甜糯米酒,倒是緩解了些酒的濃烈。
眠棠許久不曾飲酒,下酒菜太順口,一時也有些貪杯。
此時窗外又開始下雪,端著燙得溫熱的酒自斟自飲,當真是“紅泥火爐,醅酒清冽”,給個神仙都不換呢!
只是隔壁的夫君和趙神醫不知在說些什麼,喝著喝著,那趙神醫居然帶了哭腔,一副悲切極了的樣子。
眠棠問進屋送甜湯的李媽媽隔壁是什麼況。
李媽媽聽了趙侯爺的喪白話也是沒好氣,耷拉著眼皮道:“趙侯……趙先生一時喝多了,怕人在戰場上有個意外,一時涌上緒,哭上幾聲……夫人且吃你的,爺兒喝酒都是這個德行!”
眠棠點了點頭,以前外祖父鏢局的那些個鏢師們喝起酒來的確沒個形狀,大打出手的都有。只要夫君他們不掀翻桌子就好,自然不會打擾夫君與好友的飲酒。
眠棠因為先前吃中藥的緣故,一直避忌著飲酒,自從來了西北后,湯藥沒有接續上,也不用忌口,一時忘形貪杯。可是也許是許久不喝的緣故,待得喝完了酒,酒勁翻涌上來,便在偏屋里萎靡著睡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覺得下在,微微睜開眼時,才發現夫君不知什麼時候抱著自己回了主屋。
“趙泉醉了,讓他在偏屋住。”崔行舟如是說道。
眠棠在他的臂彎里蹭了蹭,著大眼,懶洋洋道:“不知怎麼就睡了,還沒有洗漱呢……”
偏屋的土炕有些堵,睡起來難免有涼意。崔行舟看剛才蓋著狐裘還一團,只覺得心疼,生怕又著涼生病。
于是命人將倒在主屋熱炕上,睡得人事不省的趙泉抬過去,然后將自家的小娘抱回到主屋熱烘烘的炕上去了。
聽聞要洗漱,崔行舟道:“今日不是沒有去藥鋪嗎,只在家里也臟不到哪去,我一會投了帕子給你……”
眠棠雖然醉了,可是聽見夫君這麼說卻也怯了些,小聲道:“不用你,我自己……”
不過喝得,哪能起?崔行舟讓小丫鬟端來熱水,擰干了帕子,真的給眠棠了起來。
眠棠乖巧躺著讓夫君拭的臉兒。到了武寧關后,鄉隨俗不再涂脂抹,臉兒潔得很,倒是好。
只是被溫熱的巾帕熨燙下,紅艷艷的,讓不疑心別是否也如此……
崔九一時得有些心不在焉,手勢減緩。
偏偏眠棠而不自知,只依地用臉頰蹭著他的手,仿若暖爐旁安臥的貓兒。
“夫君,我們什麼時候要孩兒?我想給夫君早些生個兒子……”就在這時,眠棠半瞇著眼兒,乘著酒興憨說道。
這話,說在夜深二人獨時,當真是有些勾人。
崔行舟一把將那帕子扔甩到一旁,手便將醉酒的小娘子扯進了懷里。
他也飲了酒,但尚且有一清明,加上方才趙泉盼著他死的話,也著實讓人聽了不自在,于是他只將鼻尖抵著的鼻尖,低聲道:“我隨時可能戰死,到時候你們孤兒寡母該怎麼辦?”
眠棠微微皺起彎眉,不聽夫君要死的話,只微微著眼,嘟著道:“哪個閻王敢我夫君,看我不掀翻了他的閻羅殿……夫君,你倒是親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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