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走私鐵礦,罪責難逃,也算是陸家人,自然要同大舅舅共進退。
崔行舟從來不耐哄人,可是今日他好話說盡,柳娘子卻完全不教的樣子,還一心要打包行李出走,真是冥頑不靈的很!
他大步走過去手一扯,將那包裹皮都給揚了!
眠棠手去搶,可是手腕子沒用好勁兒,一下子拉了舊傷痛,疼得悶哼一聲,立刻起了子。
崔行舟是知道的舊病的,當下扔下了包裹皮,皺眉手練地替按著手,緩解手上的傷痛。
從來到西北后,崔行舟跟趙泉倒是認真學習了些按的法子,趕上天下雨時,眠棠疼痛難忍時,他總是能“恰巧”回來,替自己按手腳……
就像他所言,他的誼里的確是有幾分真的……
二人相的甜猶在眼前,哪里能人說忘就忘?
眠棠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涌了出來,黃豆大的滴落在了崔行舟正在給按的手背上。
崔行舟以前從來沒有發覺,沒有哽咽的哭泣竟然能這麼煎熬人。他摟住了,心疼地說:“莫哭了,我又不是要丟下你不管,乖……”
可是眠棠卻一推他:“你的真名什麼?家里可有妻妾?”
這是柳眠棠猛然想起的,依著他的年齡,正是男人家立業的時候,而且他的言談舉止,包括李媽媽,都不像是普通人家里出來的。
他若是有妻子,那麼算什麼?豈不是外室嗎?
崔行舟避而不答名姓,只說出眠棠最關切的事:“我沒有娶妻……”
說實在的,他不知為何,突然無比慶幸自己在出征前與表妹退婚了。可若此刻說出他便是淮王,那一句“沒有娶妻”不免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當他說出來時,眠棠緩緩松了口氣,才發覺自己方才是屏住了呼吸。又等了等,等著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可是他沒有開口再言,顯然是不打算告知給的,這心里不覺又一沉。
過了好一會,的手痛漸漸緩了,他才開口說道:“現在雖然開春,可是金甲關里正在峽谷,是風口,比武寧關冷多了。過幾日,待你大舅舅的傷穩定,我便派人將他送到武寧關養傷。你這幾日也乖乖待在家里莫。你大舅舅知道綏王通敵的把柄,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有我護著你們,絕對不人你分毫。”
眠棠明白崔行舟并不是故意嚇唬自己。那個惠州的綏王的確難纏。大舅舅邊就那麼幾個人,一旦被綏王暗殺的人馬包圍,命堪憂。
所以想了一會后,緩緩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李媽媽在門外小心翼翼地說:“東家,夫人,晚飯做好了,你們可要用飯?”
崔行舟和柳眠棠折騰了這麼一遭,都沒有吃飯,所以崔行舟便開口喚李媽媽端來飯食。
那飯菜做得很用心,細發的豆芽,還有燙好切細的涼。看著都是清熱敗火之。
眠棠有些吃不消,崔行舟便默默給夾菜添湯。
吃完后,眠棠覺得崔行舟是要留下來過夜。便默默起抱起被子、枕頭要去丫鬟房里一。
崔行舟見還跟自己別扭,心里也來了火氣,只沉聲說道:“你留下來睡,我走便是了。”
說著他起走出了屋子,出院子后,翻上馬返回金甲關去了。
隨后的幾天里,崔行舟都沒有再去武寧關。
而他的話也是說到做到,待陸羨的傷穩定后,就被送到了武寧關來。
如今武寧關的小院子里,派系分明。
李媽媽和范虎都暴了監視者的份,在小院子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芳歇和碧草在指天發誓,自己就是人牙子賣來的,們不知道崔爺倒是什麼份后,總算是勉強維持了自己在夫人心里的忠誠度,偶爾能得了夫人一個笑臉。
剩下的,一概是被夫人漠視之。
陸羨如今恢復了些元氣,倒是能跟外甥傾心談了。
不過他立意不跟眠棠說在仰山上的份。那等子份太駭人,若是別人知道了,眠棠便再也無法如普通子一般嫁人生子,平安度過一生了。
畢竟哪個男人敢娶在仰山上揭竿而起的賊首?就算他是柳眠棠的大舅舅,可也時不時被外甥當初的膽大妄為驚嚇到。
說實在的,帶著那樣的記憶,外甥這一輩子都不能融于任何宅院。你能指一個敢只會教眾造反的賊首過那等子平淡的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是柳眠棠失憶了,那段在仰山上驚心魄,人激不已的記憶都在腦子里被抹平殆盡了。
為長輩,陸羨覺得這般其實也是上天垂憐眠棠。
只是眼下,被人騙得做了快要兩年的夫妻。做舅舅的心里一時長吁短嘆,總覺得對不住自己早逝的妹妹,沒有照顧好外甥,讓一遭踏錯,步步皆錯。
“眠棠,他可跟你說了他的名字份?”陸羨在外甥給他喂藥的時候,試探問道。
眠棠的手勢一頓,垂著眼皮說:“說不說的都無所謂,看他指派給我的媽媽的談吐,大約出不低,應該是宦世家一類……我心里清楚,我跟他并非一類人,待得綏王的事解決,如果他信守承諾,我們便離開西北,回去找外祖父去……”
陸羨沒想到外甥毫不拖泥帶水,心里已經做了決斷。從這點上看,眠棠的倒是跟失憶前一個樣子。
“可是……你跟他……若是傳揚出去……”
眠棠不想讓大舅舅太過替自己心,語氣盡量輕快道:“我又非什麼名人雅士,滿天下人都能認識我?將來出了西北,去哪里不能營生?這等子事,也不過是人逢落難時,搭伙過活罷了。以前逃難的鄉野里,有多臨時的夫妻?待落腳穩定了,水夫妻也便一遭散去,可沒看見哪個要死要活,讓人負責到底!”
眠棠說得是事實,在民間鄉野,生死關頭時候,便是想法子活下來,那等子貞名節都是給高門侯府里的子用的,放在泥坑里掙扎的卑微百姓那里,千金的貞潔比不得二兩的饅頭有用!
所以眠棠還真沒有將自己的失看得太重。而且……睡得又不是頭大耳的油膩男子。
雖然明知崔九是騙子,可奈何他模樣長得太好,怎麼看都挑剔不出瘦不堪的病,那等子俊逸模樣,就算騙人時,都能顯出幾分可人疼來。
眠棠這幾日捫心自問,覺得自己也不能算作了吃虧。雖然記憶里,沒法挑揀出個男人跟崔行舟比較,但是那等子的模樣,真是人世間再難找尋,更何況除了模樣出挑外,腰子也好的男人就更難挑了。
所幸崔九兩樣都占了……這麼想來,眠棠的心倒是越來越清明,覺得就算癡心錯付,可也沒有太過吃虧。
奈何并非人人都像這般想得開。
眠棠喂完藥后,正出門去拿飯的功夫,開門簾子就看見幾日不見的崔行舟臉繃得老的立在門前。也不知他將自己與大舅舅的話聽去了幾分。
眠棠這幾日里,是自省檢討過的。覺得前幾日跟他那般言辭僵,實在有些不識時務。爛漫的敏執拗褪去后,油的柳娘子就墨登場了。
“崔軍爺回來了?怎麼在門口站著,這里風大,快進屋子里坐……可吃過飯了?我李媽媽做你吃的燉。”眠棠微微一笑,熱招呼著他。
沒辦法,自己和舅舅都要在軍爺的鼻息下過活,面子上總要過得去,多禮客套才是人間王道。
崔行舟豈能看不出在應付自己?看那一臉堆笑的殷勤德行!跟以前在靈泉鎮的瓷鋪子里,遇到錢多人傻的冤大頭顧客時一模一樣!
而且聽方才那話里的意思,他不過是充的一碗稀粥,待得有了別的吃食,就可以不想他了……子如小人,天薄涼而不好養,古人的圣誨,他徹底領教了。
只是兩人分開這麼些日子,看上去卻依舊面桃腮,眸亮,好似并沒有太過相思愁苦的樣子。
看著含笑的殷紅櫻,崔行舟只覺得有一熱狂蛇般不控地在管里躥跳……
崔行舟這幾日過得不好,“舊疾”復發,又開始夜夜失眠了。
小廝莫如月跟著辛苦了一些,爺兒在月下練拳,他就得端著水壺巾帕在一邊候著。這麼幾日下來,主仆二人的眼睛里都泛起了紅。
莫如覺得這麼熬下去不是辦法,就揣度主子的意思,試探問王爺要不要回武寧關的藥鋪子里找些藥喝喝。
王爺當時沒有說話,只顧低頭批寫文書,過了老半天,才他備馬前往武寧關。看上去,是采納了他的提議。
不過現在莫如看出來了,能治王爺的藥,可不在藥鋪的藥箱屜里,而是在這小院子的門口立著呢。
可是那“藥”油得人不好口,當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不過手不打笑臉人。眠棠現在不再跟自己置氣,總算是有些進步。崔行舟試著緩下臉來道:“想吃你做的辣炒……”
眠棠不會辣炒螃蟹,辣炒的片一類也很拿手。
聽軍爺點菜,眠棠立刻點頭道:“好,那我做兩樣給軍爺您吃。”
那等子泰然自如的應對,就好像前幾日他們沒撕破臉,激烈爭吵過一般。
就是那一聲“軍爺”太過刺耳!崔行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無比懷念那綿甜糯的一聲“夫君”……
眠棠領了崔行舟的食單子,便去廚房準備飯食去了。
前幾日心不好,對著李媽媽也是諸多冷臉,現在想通了,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不管怎麼說,李媽媽在日常起居上可從沒不曾錯待了自己,來月事時腹痛的病,在經過李媽媽的藥湯調養,細心照拂后都緩解了不。
所以在小廚房里扎圍的時候,眠棠誠心誠意地跟李媽媽道歉,說了聲“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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