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大院的正門,通常是不開的。
但…
只開一扇側門,尹煊覺得狹仄了些,采不是很好,擋著自己曬太了——雖然影壁下直下來,和大門無關。
但他覺得,開了門會更好一些。
尹煊瞇著眼,了好一會太后,韋家的人才陸陸續續地走過來,都是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不乏一些上了歲數,得要人抬過來的老人。
剩余七房,來了將近四十人。
小逍遙公房和駙馬房的主事者,早就在昨天晚上,就被周小三給抓走了。
他們過來,束手站著。
尹煊沒開口說話,他們也就沒說話。
這沉悶的氣氛一直拖著,尹煊像是睡著了一樣,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的。
韋家的這群人反而越來焦躁起來。
一個人抬起頭,看向人群中的一位老人,眼中有些兇意。
他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正公現在如此沒有防備,不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完之前他們沒做的事嗎?
老人搖了搖頭。
這個機會很好,但這個時機不對。
正公來的韋家、門還開著,雖然只孤一人,但想來這件事是人盡皆知的,若…尹煊死在了這,韋家怎麼洗罪名?
李世民的報復、巢的報復,會把韋家吞得干干凈凈。
男老、甚至祖墳…
韋家一點火種都不會剩下來。
而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讓其他幾個世家吃到最好的福利,憑什麼?讓自己世家在當世昌盛是他們所追求的,但…倘若沒那麼大的把握,他們更多的會選擇安安穩穩地傳承。
只要能傳承下去,其他的都是小事。
他們心虧,對尹煊就有了最極端的忍耐。
只要尹煊不開口,他們甚至能在這站上一天。
一直等到火辣辣的太,刺得他們皮微微作痛,汗水不住落下,打了領口、口,尹煊才緩緩睜開了眼。
他環視一圈,看了一眼這些人,輕輕一笑:“你們養氣的功夫不錯,竟然能站這麼久?”
為首的一個老人開口,勉強笑著回道:“正公贊謬了,只是…見正公休息,我等不忍打擾。”
“不忍打擾?”尹煊一挑眉,重復了下這四個字。
老人一頓,閉上。
尹煊一笑,輕輕點著椅子的扶手:“好一個不忍打擾啊,既然你們抱著這樣的心思,又是如何做出…那種事來的?”
那種事…
韋家人就更不敢說話了。
他們很清楚尹煊里所指的“那種事”是什麼事,他們更清楚,尹煊來他們家,問責他們這件事,是為了什麼。
“說啊,怎麼說不說話了?”尹煊吐了口氣,帶著溫和的笑意。
“你韋家不是千年世家,不是能說會道得很?”
“今年不是還出了個秀才科的……”
說到這,尹煊頓了一下,稍微坐直了一些,但語氣上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既然你們說不出話,讓他來說一說?”
“聽說…他不是找到李治,能說會道了好一番?”
這一群人,依舊是一個字都沒從自己里吐出來。
“你們這樣,倒是顯得我欺負你們似的?”尹煊嘲笑一聲,拎起了依著椅角放的紫檀木。
這像是發令槍似的信號。
讓不人不由得向后了一步,或是眉頭不控制地痙攣起來。
“正公…”為首的那個老人再度開口,“此事確為我韋家之過,不過…刺殺尊駕之事,也確是那兩房的主意。”
“正公若是要什麼賠償,盡管開口便是。”
“錢財、珍、土地……”
他說起這一番話的時候,頗有些不太自然,不僅因為主向一個比自己年輕得多的人低頭,更是因為這種說話方式。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說過這麼直白的話。
用尹煊的話說,他之前是從未好好說過話的,無論說什麼事、吩咐什麼命令,都盡量委婉得很。
一句話,恨不得用七八個典故。
但…他是知道尹煊子的,知道這位正公不喜歡這種說話方式——韋家在這方面報打探得很是清楚。
他們對尹煊的了解,說不定比尹煊自己都還要清楚得多。
畢竟…
尹煊可不會關心自己,出門的時候更常用右腳、還是左腳,也不會關注自己擼滾滾的時候,用左手多、還是右手多,左耳多、還是右耳多。
但…雖然了解多,并不代表他們就有了能應付尹煊的辦法。
他們對尹煊的了解,多局限于生活習慣上。
尹煊需求什麼、想要什麼…他們沒能調查得出來。
他也不知道尹煊想要什麼,但…無論是什麼代價,他都愿意付出,愿意換他們這一群人的完好無損。
韋家主事者的全被斷了,這影響可太大了。
幾條人命草草能夠蓋過。
可斷…這就是一輩子的事,這是遮掩不住的。
斷了,韋家就會被一直釘在“被辱”、“無家風”的恥辱柱上,先祖的榮就在他們手中盡數崩毀。
什麼千年世家…不過是斷世家罷了。
這樣的名頭,又有什麼信服力、又怎麼能將這幾房都凝聚在一起。
這不亞于孔穎達離曲阜孔家,不認可曲阜孔家,繼而長安孔家已完全蓋過那個陳腐的孔家。
天下已經只認長安孔為正統傳人,而曲阜孔家…守著一堆老玩意,不知變通、還越發刻板的,算什麼東西。
他可不想韋家不因斗爭而亡,而因斷而亡。
尹煊嗤笑一聲,擺了擺手:“你韋家里有什麼東西,是值得、是需要、是有那個資格,被我看上的?”
老人吐了口氣:“總有正公想要的。”
他的態度很堅決,只要正公開口,無論什麼他都會給出去,哪怕是幾條人命,哪怕是他自己的命。
尹煊輕聲說道:“我方才是從李泰府上過來的。”
老人臉乍然一變,他驚愕著,不可思議地看著尹煊子上,那并不明顯、已經完全干涸的跡。
他本以為,那是李道宗、是長孫家的那個孩子的,尹煊一直不去理,留做威懾用。
他沒想到…這竟然是李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