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音萬萬沒想到,這場酒局並沒有就此結束。

陳潯已經被灌得走不了直線了，沈子逸卻並不打算放過他，也不打算放過其他人。

在場一共六個男生,除了姚達不能沾酒,酒過敏外，其餘五人各有各的醉態。

但沈子逸卻像個沒事人。

他喝酒不上臉，眼睛也不紅,除了反應似乎有些遲鈍外，沒有人能看得出來他是在場喝得最多的人。

蘇羨音有些茫然。

今天說是沈子逸的生日宴,他也像平常那樣淺淺笑著，蘇羨音卻覺他並不開心。

眼睛像起了濃霧,讓人看不清楚底下暗涌的緒。

「你又看他。」

「他比我帥嗎？」

蘇羨音正發著呆，醉鬼陳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到邊,像是氣鼓鼓的，不悅地皺著眉頭。

酒使人失智，讓人行緩慢目渙散，卻也輕易將緒放大，把顧慮和偽裝通通驅散。

陳潯現在像個好懂的七歲小孩。

蘇羨音把一臉酒氣的他推開,猜測他明天一定斷片。

理所當然地敷衍他：「不不不,你最帥,你宇宙最帥。」

「那你為什麼不看我？」

「我看你幹嘛？我對醉鬼過敏。」

陳潯又不聲地挪過來,手臂就在手邊。

蘇羨音嘆口氣,問：「或許，你認識虞芷靜嗎？」

陳七歲朝眨了眨眼,別提有多無辜。

蘇羨音擺擺手：「算了，我問你幹嘛。」

陳潯卻忽然著的下，把臉頰上本就不多的著,著做出一個嘟的作，看著他。

又是劍眉倒豎的一張賭氣的臉。

他和沈子逸完全是兩個類型，他就屬於喝酒了完全上臉的那種，連眼眶都紅了，莫名讓人心生憐惜。

蘇羨音咕咕囔囔：「你…幹嘛？！」

「我知道虞芷靜啊，沈子逸高中班主任的兒。」

陳潯一臉「你給我好好聽著」的表，著蘇羨音的臉不肯撒手。

蘇羨音瞪他一眼，將他的手指一掰下來。

「然後呢？」

「然後？」

「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這麼關心人家私事幹什麼？」

「陳潯。」

或許是兩人的互實在是有些招搖了，沈子逸瞇眼笑著又遞了一杯酒過來。

「看來是還沒喝夠。」

剛剛還神氣十足的陳潯，見到酒杯卻又「嗖」的一下躲到蘇羨音後，連連擺手。

「不行了，一滴都喝不了了。」

他手勁不小，此刻醉酒了控制不好力道，把蘇羨音的小臂抓得生疼。

也齜牙咧的，朝沈子逸說：「你放過他吧。」

「就當放過我。」

「那怎麼能放啊？」

姚達一臉壞笑。

蘇羨音：「你到底是哪邊的？」

明明打電話告訴來幫忙，這會兒又起鬨起來。

最後陳潯還是又被灌了小半杯啤酒，蘇羨音見他皺著眉頭彷彿下一秒就要吐出來的樣子，從沈子逸手裏奪走那剩下半杯。

「差不多得了。」

沈子逸挑挑眉，他今天穿了一黑，眉宇之間總有點淡淡戾氣，不像個善茬，更不像平日裏那般溫潤有禮。

「他不喝可以，得找人替。」

蘇羨音：「大壽星就不能大發慈悲嗎？大家都喝點不好麼？」

沈子逸直接回絕：「不好。」

旁邊有男生見勢起鬨，促狹地問陳潯：「潯哥，有沒有幫手啊，沒人就自己喝啊。」

酒局上最能彰顯關係親程度的無非就是擋酒，你推我喝的來回，喝彩聲中當事人也跟著膨脹。

陳潯木木的，極其緩慢地傻笑了聲，然後半啞著嗓子說：「蘇羨音。」

「幫幫我。」

蘇羨音喝酒的架勢也很乾脆，仰脖一口倒進裏，耳邊都是帶著點零星揶揄的歡呼聲。

最後，蘇羨音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幾杯。

中間有一段小曲，沈子逸似乎到最後喝得也不行了，求饒不，還有人在灌他，他眸沉沉看向藍沁，請求藍沁幫他喝一點。

藍沁本沒有猶豫。

只是在幫第杯的時候，姚達卻帶著不滿一把奪下藍沁手中的杯子。

「孩子家家的喝這麼多幹嘛？」

男生笑著喊：「那你喝啊。」

姚達還真的將酒杯遞到邊，又被藍沁奪了下來。

「瘋了？」

「你想今天去醫院？」

圍在周圍的人立刻出了看好戲的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品再品這涌的暗。

最後那杯酒還是沈子逸喝下去的，不過他將杯子重重摔在桌面上的同時，人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跑向衛生間。

藍沁追了出去，姚達的腳步也立刻邁了出去，卻沒追出去，只是皺著眉看著門晃晃盪做著圓弧運。

蘇羨音好像看懂了點什麼，又同時很困。

「你怎麼總是這麼關心別人的故事？」

蘇羨音一扭頭，陳潯醉醺醺的一張臉果然就湊在跟前。

魂不散了屬於是。

蘇羨音對醉鬼沒什麼耐心，又坐開一點，說：「我上輩子是月老，不行？」

陳潯笑得像個癡獃。

……

沈子逸是被藍沁扶回來的。

主人公既已經倒下，這場鬧哄哄的酒局終於得以散場。

七倒八歪的幾個人走出大廳，門口突然竄出來一道纖瘦影。

蘇羨音認出來是剛剛已經掉頭走掉的虞芷靜。

小姑娘一把架住搖搖墜的沈子逸，毫不畏懼地看向眾人，對著藍沁說：「我會送他回去的，可以嗎？」

藍沁顯然還不明白此刻的境，茫然片刻后，囈語一般「嗯」了一聲。

一直閉著眼的沈子逸卻費力地將眼皮掀開，他看向虞芷靜的眼神依舊很冷。

「你該回家了。」

虞芷靜：「我把你送回去就回去。」

蘇羨音注意到，攙扶著沈子逸的虞芷靜的雙手，已經凍得通紅，鼻尖也是紅紅的，也不知道在門口吹了多久的冷風。

小小年紀卻執著這樣。

小姑娘抿著等回復，沈子逸卻慢慢將自己的手臂從手裏出來，像站不穩一般向旁邊倒，最後結結實實地將頭靠在藍沁肩上。

他推開眼鏡擰了擰眉心，說：「不需要你送。」

「現在、立刻、馬上回家，我給你車。」

蘇羨音常嘆自己共能力實在是太強，此刻看著這個小姑娘紅紅的眼眶、握拳的雙手，咬得發白的下，忍不住心疼起來。

「走就走。」

小姑娘的聲音又又輕飄飄的，這次卻是跑開了，似乎一刻都不想多留。

尚且清醒的幾個人全部石化在風中，表都僵在臉上。

藍沁終於反應過來了，小聲問沈子逸：「要不要去看看？」

沈子逸的目終於追向小姑娘離開的方向，目比話語還冷。

「不用，自己有數。」

最後分配送人任務的時候，蘇羨音本以為有清醒的姚達在，本不用擔心什麼。

卻沒想到，藍沁提出要送沈子逸回去，姚達立刻表示要跟去。

蘇羨音被今晚他們人錯綜複雜的暗流給驚到說不出話來，自然不願意再攪這樣的死局。

在藍沁問要不要一起坐上一輛的士時，只囑咐藍沁自己小心點，並沒有上車。

但沒想到，陳潯已經將渾大半的力量都倚靠在上，居然還會傻樂著說要送回家。

薅了他的頭髮，鄙夷地說：「你搞清楚誰送誰。」

「老實點，不老實就把你丟在路邊。」

陳潯像小啄米一般地點頭。

兩人在學校西門下了車。

蘇羨音還有一個小箱子，被陳潯抓在手裏，他一隻手攬住蘇羨音的肩，一隻手抓著箱子踉踉蹌蹌往前走。

蘇羨音很無奈：「箱子給我吧。」

他卻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我拿著。」

死要面子逞強。

蘇羨音也沒再堅持，只是經常被陳潯帶歪，自己的步子都走得歪歪扭扭。

恨得磨牙，多想就把他丟在路邊。

走到一半，走上鏡橋了，夜風本該吹得人清醒，蘇羨音卻被冷得打了一個寒后覺到頭暈暈乎乎的。

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

不過能清楚得到自己的意識還很清醒，步伐也還算穩健，只是剛剛計程車司機的極限超車以及帶點漂移質的一個個急轉彎，確實讓的胃部有些翻湧的覺。

忽地頓住了腳步，手扶在橋欄上，石材冰冰涼涼的在掌心。

陳潯歪著腦袋問：「怎麼不走了？」

蘇羨音覺胃部好像有東西翻湧得厲害，右手下意識捂住。

四打量著，看到不遠有一個黑的垃圾桶。

陳潯看向，蘇羨音的長發被風給拂，暖黃的燈將的面部廓勾勒得模糊又溫，抿著淡的，臉上點點紅暈。

陳潯的視線自帶效果，他心底一片，著時角自揚起一個弧度，就這樣眨著眼默默看著。

衝就只在一瞬間。

「蘇羨音。」

他忽地出聲喊。

蘇羨音扭過頭，眼底像映著一彎月亮，澄亮的。

陳潯：「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

蘇羨音古怪地看向他，似乎看到他臉上浮起一點帶著興的紅。

「我覺得我好像——」

「喜……」

「嘔……」

胃部忽然猛地痙攣，蘇羨音長了手示意他別說了，小跑著到橋下的垃圾桶邊，吐了出來。

好像只是喝了酒後暈車的應激反應，蘇羨音掏出紙將乾。

一邊問一邊回頭：「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來著？」

清晰地看見，剛剛兩人站立的位置，陳潯坐在地上，手還拉著石墩子，眼睛閉上，走上還能聽見勻凈的呼吸聲。

他。

居然。

睡著了。

蘇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