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產業。”顧晞皺起了眉頭，“我大意了。”

“怎麼啦？你把那織坊給賣了？”李桑揚眉問道。

“不是賣。”顧晞唉了一聲，“上午，戴計相過來找我，說這棉花紡線織布的手藝，要是農家家家都會，自己種了棉花，紡線織布，不用花錢，就有穿，勤勞些的，還能織布換錢，問我能不能求一求你，把這紡線織布的手藝，教給農戶，我以爲是你的產業，就……”

顧晞攤著手，一臉乾笑。

“我的產業你就能答應了？”李桑揚眉看著顧晞。

“不是，不是因爲是你的產業，我就敢答應，是我知道你，像這樣授天下農戶以漁的事兒，你肯定願意，就算戴計相不說，只怕你也要想辦法教會農戶紡線織布。

“我跟戴計相說，你是個有大義的，不過不能虧都讓你吃了，我讓他想辦法拿點兒錢出來，補給你。”

李桑哼了一聲。

“現在。”顧晞攤著手，一臉乾笑。

“紡線織布的事兒，戴計相太著急了，今年就京畿一帶種了點兒棉花，全都收上來了，農戶手裡連棉花都沒有，怎麼教？

“這幾天，王先生正忙著看著人剝棉種，查看棉種，看看能收多種子，夠種多地，到明年，要是棉花還是今年這樣的價兒，一斤棉花二十個大錢，你覺得那些農戶捨得留著棉花紡線織布？

“要等到棉花種的到都是，不值錢了，再教，纔有人學呢。

“急什麼！”李桑白了顧晞一眼。

“不是我急，是戴計相，我瞧他是興的太過！”顧晞被李桑一通話說的有些訕訕，順口刻薄起了戴計相，“從前我就瞧著龐樞不夠穩重，可龐樞武將出，這養氣的功夫差了點兒，也算有可原，沒想到，戴計相這養氣功夫還不如龐樞！

“你看看，好幾年之後的事兒呢，他現在就急上了！

“還有呢！他還非要過來見你，說要好好謝你，你猜什麼事兒？”

李桑沒猜，只斜瞥著顧晞。

顧唏只好接著往下說，“今年南邊收，大米一船一船涌進建樂城。

“戴計相說，他天天看著下面報上來的各個碼頭的米船數，正急著從哪兒省一筆錢下來，買米以防穀賤傷農，誰知道，建樂城的米行，家家都是一船一船，不要錢一樣的買米，他就讓人去各家米行盯著看。

“看了幾天，說是買米的農戶驟然增多，一問，說是因爲賣棉花，平白得了一筆錢，聽說大米好吃，最養人不過，家家都買，的買幾斤，多的，幾十斤是上百斤的買。

“戴計相說這事兒得謝謝你，一邊是沒了從前的米行，如今糧船直接賣給米鋪，順當得很，還多收了不稅錢，另一邊，棉花的事兒，也多虧損了你。”

“我收米行是爲了搶錢，沒搶著，還進去不，棉花不關我的事兒，下次你替我解釋解釋。”李桑攤手道。

聽到李桑讓他替解釋，顧晞頓時笑出來，一邊笑一邊點頭，“你放心！”

幾句話間，如意已經指揮著諸小廝，擺了滿桌子飯菜上來。

漿水面，寬湯面，酸湯魚，荷葉，亮的魚膾，清炒藕，糖蓮子，菜不多，看起來清爽適口。

李桑和顧晞吃了飯，挪到水臺上，李桑端著那碗糖蓮子，慢慢悠悠吃著，看了眼顧晞，“什麼喜事？”

“我今天上午就忙了一件大事！”顧晞拎著長衫前襟，抖了抖，放下，看起來簡直有幾分黑馬的得瑟之意。

李桑忍不住由看而瞥。

“請了你那位喬先生，和太醫院兩位太醫一起，給大哥……”顧晞揮了揮手，含糊道：“查了查。”

李桑坐直了上，“爲了大婚查的？查的怎麼樣？”

“嗯。”顧晞看著李桑，片刻，才嘿一聲笑出來，“很好！”

“很好？我記得你說過……”

“是說過，我一直以爲，大哥三條都瘸了，是他跟我這麼說的，我也親眼見過太醫給他診治。

“大哥說，是姨母待他的，他那個學道的師父，也是姨母悄悄找給他的，是那個老道士，給他配了藥。”

顧晞的話頓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我一直以爲，那幾年，我和大哥一樣艱難，現在才知道，大哥比我艱難了不知道多。

“先皇想方設法試探大哥，人男人，各式各樣，不停的試，大哥是生生熬下來的。

“先皇試探了兩三年，就放了心，那之後，大哥才稍稍能緩過口氣，可還是不敢大意，直到大哥立太子之前，夜裡睡覺，那個老道士都要守在牀角。”

李桑慢慢呼出口氣，“周家大娘子不用守空房了。”

顧晞一個怔神，隨即高揚眉瞪著李桑。

李桑一邊笑一邊揮著手，“那位老道士呢？還在宮裡？”

“大哥登基前一天走的，說是熬了這麼些年，快不住了，要回山裡，清風明月的，好好養養。”顧晞十分慨。

“真是真人不相，從前他在大哥邊的時候，我常見他，總是覺得他是個招搖撞騙的老騙子，沒想到，倒是個有真本事的。”

“你大哥不容易。”李桑慨了句。

“嗯，好在，熬過來了。”顧晞拿過李桑手裡的蓮子碗，紮了只糖蓮子，扔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