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是艷高照, 一出門,烏云忽地被風席卷,沉沉地了下來。
雖是覺得陸雪敏過度了, 但崔珩踏出院門之前看著忽然變幻的天幕, 不知為何,也生出了不好的預。
他按了按眉心, 到底還是回了:“我外出的這幾日你看好陸雪,想要什麼都行, 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絕不能讓再出去, 若是出了事我回來唯你是問, 記住了嗎?”
楊保這回是真的怕了,不用崔珩開口,自己先立了誓:“卑職一定保護盡全力保護好表姑娘,表姑娘若是出了事,卑職愿意以死謝罪。”
崔珩嗯了一聲:“你記得每日給我來信,吃了什麼用了什麼,有無頭疼腦熱都一一同我匯報。”
“卑職一定事無巨細, 公子放心。”楊保鄭重地答道。
沉了片刻,崔珩又補充了一句:“還有, 若是當真出了事來不及通知我,你便去找我兄長, 陸雪畢竟是兄長的救命恩人, 他不會袖手旁觀的。”
楊保目驚訝。
是知道大公子似乎也對表姑娘有意,在這種關頭,公子竟為了表姑娘的安危愿意給“敵”機會, 看來對表姑娘是真的上心了。
楊保低了頭:“卑職知道了。”
崔珩沒再多說什麼, 他的確不想放手, 但更想護陸雪周全。
有這麼多人在,只要陸雪這幾日安分一點,是不可能出事的。
安排好一切,崔珩這才上了馬車,前往范。
崔珩走后,崔璟也去了山上小住,為雪做法事祈福。
大夫人知道長子是個心善的,也不拘著他,只等他自己看開。
其實捫心自問,也并不討厭陸丫頭,這孩子雖生的出眾了些,但一貫安安分分,去的這麼早著實可惜了,大夫人連著嘆了好幾聲氣,也吩咐著讓人替去供兩盞長生燈。
大房這邊一向口風嚴,二房那邊對大房的靜并不清楚,二夫人同崔三郎都以為崔璟不在是親自去了范相看。
二夫人頗為不屑,陸雪死了也好,否則看到郎丟開,另同旁人相看,還不知多傷心。
做出這樣敗壞門風的丑事,給了一個了斷也是應當的,還免得難過了。
崔三郎自從酒醉那晚之后,卻不知為何生出了一個念頭,總覺得雪沒死,仿佛見過似的。
然而他那次是初回飲酒,醒來后頭暈暈乎乎的,不記得自己自己那晚去過多地方,見過多人,腦中只有一個穿著白的蹁躚子,一直在他眼前晃。
他將疑心表妹尚在人世的消息同母親說了,二夫人只斥責他是“被灌了迷魂湯,勾了魂了”,半個字也不相信,還他這兩日便去王家下聘。
崔三郎心生苦悶,卻又無人能理解,便常常出門去,借酒澆愁。
崔珩走后,雪歇了幾日,氣神才養過來,但胃里仍舊是翻滾著,極為不舒服。
近來天氣有些干燥,到了晚上,暑氣仍是深重,燥的人難以睡,雪這幾日本就憂心忡忡,再加上暑熱難耐,干嘔的也愈發厲害。
晴方見狀,心疼地連忙替拍肩:“娘子您這是怎麼了,近來怎麼總是干嘔?”
“我……”雪著肚子,嚨里難的說不出話來。
做了外室也就罷了,如今還有了孕,當真是難堪至極了。
“難不……”晴方眼神落到小腹上,眼睛瞬間睜圓,“可這避子的藥不是都好好喝著嗎,怎麼還會這樣?”
“喝了藥也不能萬無一失,何況我小日子的確遲了,最近的口味,也的確怪得很……”
雪微微蹙眉,恐怕當真被那使給說中了。
“這麼大的事須得通知公子,您等著,我這就去找人。”晴方急的要去找人。
“不能去!”雪扯住了的袖,“若是讓二表哥知道了,我定然會被看的更嚴,到時候還如何出去?”
晴方想想也有道理,可不過干嘔了幾日,娘子臉已經十分不好了,且這些都是自己推斷,未必是真的,晴方又不忍:“但您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找個大夫來看看,興許只是您憂思過慮想多了,又或者是脾胃不適,誤會了呢?”
雪這麼一聽也開始懷疑起來,但此事若是讓二表哥知道了,以后便不可能再逃出去了,于是雪仍是不敢大夫,只想再等些時日看看。
算算時間,夢里的事如果發生,大概也就在這幾日了。
只是雖看到了夢,卻不知這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姑母是如何找到的,著實令人不安。
為了避開夢境,雪原本打算趁著崔珩不在的這段時間離開長安,走的遠遠的。
曾經說過二表哥再騙便當真同他不復相見,二表哥當時似乎只當是在玩笑,但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對他的確心存慕,但再多的也經不起這樣一次次欺騙和消磨。不能像母親一樣一點點讓步,讓了名分,讓了丈夫,最后一無所有。
但這些日子院子被管的更嚴了,不同于前兩次,這回再想出去便難了,且逃了兩回之后,琴行定然也會被盯著,本沒辦法同大表哥聯系。
再說,萬一出去之后遇到了崔氏也不好代,雪便暫且沒作,只想把這段時間熬過去。
楊保近來一直提心吊膽,但表姑娘似乎是被公子安住了,這幾日倒是風平浪靜。
其實表姑娘安分的時候倒是頗好相,不挑剔吃食,待人也極為和氣,每日安安靜靜的或看書,或侍弄侍弄花草,比起國公府里那些主子來說好伺候的多。
楊保也慢慢安心下來。
誰知,兩人都沒想到,沒過多久一場意外突忽而至。
焰火流行開來之后,長安的貴族富戶每逢佳節和喜事便常常燃放,但是焰火的制作卻并不那麼容易,燃放時也時常出意外,引起過不火災,雪從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頭上。
那晚,尚未宵,雪便睡了。
天干燥,睡的本就不安穩,睡到一半的時候,寂靜的夜里突然吵鬧了起來,傳來一焦糊味。
正被吵得煩悶,院子里忽然響起一聲驚“走水了”。
楊保沖著里間大喊:“表姑娘快醒醒!”
守在外面的晴方最先被醒,趿拉著鞋下地,窗戶一打開,外面火沖天,院子的木門被整個燒了起來,頂上的木梁噼里啪啦的往外掉,楊保領著一群人撲火,里嚷嚷的仿佛是被天降的焰火給燒的。
“不好了娘子,外面燒起來了,咱們得趕快走!”晴方一把關了窗,前來雪。
雪一看見火便下了地,連同晴方一起往外走。
此時,外面的火勢越燒越大,火舌已經燒到那株桂樹上了,掉落的樹枝砸在他們正房的木窗上,正房也被燒了起來。
這的靜太大,四鄰的街坊都出了門來。
“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那是誰的府邸?”
“不知道,仿佛是趙郡李氏一個郎君的私宅。”
“里面仿佛住著一位小娘子,恐怕是個外宅。”
崔三郎正在酒樓飲酒,遠遠的聽見了靜,崔氏同李氏有些,遇到這樣的事自然不好放任不管,于是他便放下了酒杯,也出了門來瞧。
里面,楊保見大火越演越烈,院子里濃煙四起,已經撲不滅了便干脆放棄,打算帶人逃走。
雖則公子千叮萬囑了表姑娘不能走出這座院子,但這已經是危機關頭了,他不得不違背公子的命令。
然而正轉的時候,楊保忽然看到人群里停了一輛崔氏的馬車,那守在馬車旁的小廝似乎是二房的。
楊保掃了一眼明白了過來,這恐怕又是崔三郎出來飲酒玩樂了,近來崔三郎為著飲酒的事與二夫人吵個不休,府里都傳遍了。
院子里失火了,偏偏三公子這個時候出來了,楊保額角青筋直跳,生怕兩個人撞到一塊。
但里面火沖天是沒法待了,他們更不敢從正門出去,于是楊保便連忙了表姑娘打算從院墻出去。
“娘子,大門被燒的最厲害,木頭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實在不能過人,得勞煩您從院墻翻過去,暫且出去避一避。”
雪是個能忍耐的,眼下什麼也不挑地跟著他走。
楊保拉著人扶到了院墻邊上,而后弓著杵在墻下:“娘子,您踩著我出去,上去后再扶著外面的樹下去。”
“那你們怎麼辦?”雪被嗆出了眼淚,看著那搖搖墜的大門和院子里沖天的火不放心。
“您先走,我們隨后就到。”楊保托著上去。
勢人,雪知道,如果不出去,楊保他們更不會走,于是便答應了一聲踩著他的背上了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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