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是他看他的折子,繼續折騰手里的石榴。折騰了好半晌，楚怡才發現他終于開始吐籽了，而且是一顆一顆吐的,每一顆籽都像嬰兒剛冒尖兒的小牙一樣白白的，吃得特別干凈！

……這顯然不是正常吃石榴的方法！就算他是這個世界里過最好的教育的那一撥人,這個吃法也還是太夸張了吧！

楚怡就很想問他干什麼吃得這麼費勁？話到邊時又突然反應了過來——估計是因為在旁邊啊！

太子喜歡是明擺著的，不管這種喜歡有幾分認真幾分心來，此時此刻他都會很在意的看法。這是正常的反應，若是喜歡的男明星坐在面前，別說一顆顆吐籽了，可以為了文雅把籽咽下去！

楚怡于是心領神會地抬頭四顧了一圈,然后蹭下羅漢床，去多寶架上拿了個掌大的淡青小瓷瓶下來。

這個小瓷瓶就是尋常的擺件,不值什麼錢,先前把玩的時候不小心失手打了一個，青玉轉臉就又找了個一模一樣地擺了上去。

但現在拿來用正合適！

因為它是蘋果型的,看起來圓滾滾，上方只有一個很窄的小口，如果里面放的是一些小，估計要把眼睛對到瓶口才能看到。

這樣正適合他現在吐籽嘛！不管他就著瓶口吐什麼樣子,坐在對面都看不到了。

楚怡把小瓶子往他手邊一放：“喏。”

“？”沈晰短暫一怔，旋即會意,一下子滿眼的笑。

直的時候真直,心細的時候也是真細。

一碟子石榴很快便吃完了，楚怡又從果碟里拿了一個要繼續剝,沈晰趕跟擺手：“不吃了不吃了,你手疼不疼？”

“不疼啊。”楚怡咂咂,“臣妾沒事干，殿下若不吃，臣妾就剝完擱桌上看著玩兒了！”

晶瑩剔的像紅寶石，好看的！

沈晰拿沒辦法，只能說“那我還是吃吧”。話音剛落，張濟才挑了簾進來，稟話道：“殿下，皇長子已離府，楚在書房候著。”

沈晰點點頭：“讓楚過來吧。”說罷便跟楚怡笑說，“趕剝，一會兒給你哥哥吃。”

“哈哈哈哈，行！”楚怡邊說邊用小刀劃開了外皮，接著就手腳麻利地剝了起來。

楚到的時候，剝出來了差不多六分之一個，看見楚招手就說：“來來來，快來吃！”

剛要對太子施長揖的楚：“……”

太子失笑：“坐吧，生怕的石榴賣不出去。”

而后便了君臣兩個一個邊吃石榴邊稟話、一個邊吃石榴邊聽，楚怡剝著石榴偶爾也聽兩耳朵，聽著聽著發現——哎什麼？皇長子在這事兒里竟然不是個反派？ωＷＷ.166xs.cc

先前在馴司見過皇長子一面，覺得這人不咋地，而且明顯跟太子不對付。所以在這回的事里，也覺得皇長子絕對不干不凈、絕對和江懷同流合污來著，絕對對不起天地良心！

然而沈晰和楚的意思都是：“皇長子確實不算有過。”

“臣直接要了皇長子府賀禮出的檔來看了，和江懷那邊對的上，沒作假。但那些賀禮論價格都還算正常，江懷就是不貪賑災錢糧也送得起，皇長子收了也沒什麼不對。”楚道。

他的意思是，只要價格上合理，就算真是用貪來的錢置辦的，也不能算皇長子有過。

——原因很簡單，朝中走那麼多，誰會收一份尋常的禮都去查查這禮是用什麼錢置辦的啊？本做不到嘛！

江懷若是送了什麼天價的珍寶，皇長子不加過問是皇長子失察。但眼下這點禮，估計誰都會毫無顧慮地收下。

沈晰點了點頭：“那便就真是江懷胡攀咬了，想得大哥為他罪。”

“是。”楚頷首，“不過……”

他稍頓了頓：“不知殿下想怎麼跟皇上回話？”

“照實回，折子你來寫，孤明日呈到乾清宮去。”沈晰邊說邊脧了他一眼，淡聲道，“孤知道大哥心里有什麼算盤，但不會用這種事落井下石。日后若再有類似的事，你也不必再問如何辦了。”

楚欣然，離座一揖：“殿下磊落，臣記住了。”

楚怡在旁邊支著下盯著沈晰看，不由自主地也點頭：真磊落！

若換做是，可能還是要踩皇長子一腳的，至要踩個腳指頭（……）。

皇位之爭哎！想想權傾天下的覺，都覺得自己肯定會沉不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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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寫就的折子便被沈晰親自呈到了乾清宮里，但礙于楚家引起的風波尚未完全平息，沈晰沒讓楚落款，落了個楚上級的名字。

與此同時，這樁案子也終于在后宮傳了開來，皇長子有意瞞著的皇貴妃也知道了，立時三刻把兒子進宮罵了一頓。

皇長子被罵得不敢抬頭，皇貴妃繃著張臉：“本宮不想夸皇后那兩個兒子，但這事上，你就是不如人家明理！”

三皇子和五皇子從去年開始也時常從朝中領差事了。這兄弟倆在收禮的事上格外謹慎，進哪個衙辦差就不收哪一的禮，而且是一進門就先說清楚，防患于未然。

皇長子低著頭：“兒臣知道了。”

“現在說知道管什麼用！這道理你先前不懂嗎？早干什麼去了？”皇貴妃恨鐵不鋼，“如今可好，案子落在太子手里，還能有你的好？你等著到乾清宮前謝罪去吧！皇上把你關府里一年半載都是輕的！”

“……”皇長子到底有點不忿了，鎖了下眉，“母妃現在做什麼事后諸葛。江氏能進兒臣的后宅，還是母妃給牽的線呢。”

江懷可沒直接往他邊送人，而是托人將自家兒送到母妃邊當了，母妃心領神會地收下了，江氏才得以進了他的皇子府。

“你……”皇貴妃被頂得語結，可也確實理虧，面發白地盯了他半晌，“真是說不了你了，你退下吧！自己想想如何同你父皇解釋！東宮那邊，你也不要背地里說什麼，免得反倒落人話柄！”

“兒臣知道。”皇長子無力地緩了口氣，“江氏的位份兒臣已經降了，生下的兒也暫時給了正妃。”

“‘暫時’？”皇貴妃挑眉，“那孩子就讓孫氏養著吧。本宮瞧著這江懷腦子不清不楚，再讓他覺得有個小翁主是他外孫，日后不知還要做出什麼給你惹麻煩的糊涂事。”

“……是。”皇長子不敢頂撞，只得應了，見母妃一臉煩的不再說話，便無聲地施了一禮從殿中告了退。

退出殿門，他駐足想了想，覺得不如這就去乾清宮陳好了，總不能什麼都由著二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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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中，皇帝看完了太子呈來的折子，鎖眉沉了半晌：“也就是說，你覺得這事怪不到你大哥頭上？”

“是。”沈晰頷首，“父皇若要警醒朝臣，責罰大哥也不是不可。但依兒臣看，此事確實算不得大哥有過。”

皇帝一時沒說話，靜了會兒，忽地問他：“你大哥在圍場時說過什麼，你聽說了吧？”

“？”沈晰稍稍一愣，“父皇指的是……”

“你的太子妃剛生下孩子的時候。”皇帝提醒道。

沈晰反應了過來。

——大哥在父皇面前說他聽說太子妃要生便火燒火燎地趕了回去，什麼份什麼儀態都不顧了。

當時還有幾個弟弟在帳中，帳中又還有宮人。這番話自然而然地傳了出來，也沒繞過他的耳朵。

沈晰便點了頭：“是，兒臣聽說了。”

“朕覺得可以治一治他，你說呢？”皇帝睇著他問。

“兒臣覺得……”沈晰一揖，“父皇想告誡大哥，兒臣不敢多言。但父皇若問兒臣的意思，兒臣不愿如此。”

這其實還是父皇教他的。

在他剛剛被立為太子的時候，父皇把他抱在膝頭，跟他說你以后要做一個好皇帝。

怎麼做個好皇帝呢？

父皇說，你要盡使用手里的權力，但同時也要敬畏這份權力。

你不能被權力蠱、吞噬，不能用他滿足愧對良心的私。那種私被滿足的覺，你嘗到一次甜頭就會覺得第二次也不要，昏君都是這麼來的。

那番話他一直記得，所以對不起良心的事他從來也不想做。

大哥那日所言他無心計較，但如果他想計較，也更愿意坦坦地指責大哥搬弄是非、不敬儲君，而不是找一個全不相干的事作為報復。

——那種報復就是他能順氣，大哥也不服啊！

沈晰說完，殿里安靜了會兒，宮人們都不由自主地張了起來，直到皇帝忽地發出一聲笑。

“好，很好。”皇帝悠然點頭，慢長地吁了口氣，“聽你的。”

沈晰噙笑一揖：“多謝父皇。”

皇帝忽地轉了話題：“來年你就二十了，該及冠了。”

“是。”沈晰應了聲，皇帝又道：“你母妃雖不是你的生母，但這二十年來對你也有養育之恩，朕打算晉做貴妃，你一會兒先去告訴，讓高興高興。”

沈晰不愣了一瞬，是有點措手不及，也是有點心驚跳。

方才父皇問他關于大哥的事時，他就覺得父皇像在試探他，但他們父子之間向來還算坦誠，他便還是有什麼說什麼了。

現下看來果然是試探，父皇滿意了，才有了母妃晉封的事。

沈晰心里有點酸楚，想想又覺得罷了，總歸還是件好事。

他于是沉住了氣，抿笑應說：“謝父皇，那兒臣這就去。”

“去吧。”

皇帝點了頭，沈晰便往外推去，剛退到外殿，外頭的宦就殿稟了話，道皇長子在外頭候見。

沈晰下意識地停了一下，幾是同時，他聽到父皇聲音冷淡地說：“不見。”

那殿稟話的宦即刻又退了出來，低低地躬著從他邊走過，去向外面的皇長子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