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真從店里離開后,一切歸于平靜。
沒再來店里挑事,網上關于宋時晚的負面輿論也漸漸平息了。
一切風平浪靜,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可越是這樣,宋時晚不知為何,越是惴惴不安。
周一早上,宋時晚早早到店里,和店里的阿姨一起打掃店里衛生。
時間還早,店里還沒有客人,十分清凈,兩人有說有笑,慢悠悠整理著店里的繡品。
忽的,宋時晚手機響了。
簡單朝阿姨示意了下,走去收銀臺拿自己隨手放在那邊的手機。
是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宋時晚疑地接起電話,便聽對面道:“你好,請問是宋時晚麼?”
“嗯,你是?”
對面一板一眼回道:“我這邊是綢博館聯合蘇繡協會主辦的‘非傳承·江韻蘇繡’大賽的工作人員。您之前是否提過一幅作品《故鄉印象》?”
宋時晚微微蹙起眉尖:“對。是結果已經出來了麼?”
對方提到的比賽是蘇市文旅局聯合當地綢博館及蘇繡協會共同舉辦的蘇繡比賽,一年一屆,因其評選標準嚴苛,含金量極高。
獲獎的第一名不僅可以獲得厚的獎金,還可以將作品作為博館藏品,在綢博館珍藏展示,極蘇繡傳承人和青年設計師重視。
對于蘇繡設計者來說,這是至高榮譽。
即使店里的繡娘眾多,每年送去參賽的作品也眾多,但這麼多年下來,也只有宋時晚的阿婆趙敏淑和楊鈺萍兩人獲得過如此殊榮。
宋時晚每年也會送作品過去,只是清楚自己的技藝還需要加以磨礪,才能像阿婆一樣將作品展示在蘇繡博館。
的夢想,就是想和阿婆的作品放在一起。
今年提的作品《故鄉印象》是宋時晚迄今為止最滿意的一幅。這幅作品無論是初稿還是品都是心設計的,每一針每一線都經過反復揣,耗費了無數日夜才完的這幅作品。
不僅如此,這幅作品對亦有很深的價值。
宋時晚思緒扯得很遠,直到對面講完事原委,才恍恍惚惚攏回思緒。
“還沒有。是這樣的,你這幅作品無論是彩、影的運用都極為優秀,能看出本人技藝嫻。只不過,我們這幾天接到舉報,說你這幅作品涉嫌抄襲。”
“抄襲?”宋時晚眉尖蹙,“不可能,這幅作品是我獨立設計的原創作品,不可能存在抄襲行為。”
“是這樣的,對方已經提供了詳實的資料,我們也是查證后才給你打來電話通的。一會我們加個微信,況我們在微信上通,希你這邊可以配合調查,提供切實有效的證據證明作品沒有涉嫌抄襲,你看可以嗎?”
“好,我會全力配合的。”
“好的。你應該清楚主辦方這邊對抄襲作品的理態度極為嚴肅,如果查證作品涉嫌抄襲,我們會取消你的參賽資格并進行公示,希你能理解。”
“好的,麻煩了。”宋時晚應下。
掛斷電話后,加了工作人員的聯系方式。
對方將現有材料整理發送給,宋時晚一點一點看著對方提供的圖片證據,手止不住地抖。
照片上,是兩幅極為相似的作品。
只不過一幅年代久遠,照片有些發黃,但從照片上依舊可以看出繡品湛的刺繡工藝。宋時晚的作品相較之下,彩的選擇更為致和富,但若讓行人來看兩幅作品,明顯第一幅繡品的技藝更為純老練。
這些證據,是葉如真提供給主辦方的。
這幅作品,是葉如真十幾年前參加某個刺繡比賽的獲獎作品,當初也是那個比賽的優異績讓在行業名聲大噪。
但這幅作品,是宋時晚阿婆的作品。
準確來說,是宋時晚和阿婆共同的作品。
宋時晚之所以對這幅作品偏,是因為這幅作品應當算是屬于自己的,真正意義上第一幅刺繡設計圖。
那是第一次從書上看到西方印象派的畫作,便對這種用短線排列編織彩與影變化的作品十分著迷。發現,這種技法不僅可以用在繪畫上,與刺繡工藝也十分契合。
不僅如此,這種繪畫技巧也并非只能展現西方景之,它也可以契合家鄉的景,契合獨屬于蘇鎮的小橋流水,月荷塘。
用畫筆拙劣地模仿著莫奈的《睡蓮》的繪畫技巧,畫出家門口春意盎然的明景,興地拿給阿婆看。
阿婆握著畫紙,一邊笑話在畫紙上胡涂抹的彩,一邊認真地聽著屬于的小小的創意。
那時的蘇繡題材相對保守傳統,也很講求創新,大多是傳統風格的花鳥、山水,就算涉及西方題材,也是肖像類的仿真繡。
宋時晚的想法無疑帶了些小孩子的天真稚,與天馬行空。
但阿婆并沒有否定,趙敏淑反而和宋時晚約定,自己會將這幅作品繡出,作為生日禮送給。
宋時晚滿心歡喜地應下了,并將從書中看到的《睡蓮》拿給阿婆看。
阿婆看到圖片后,才哭笑不得地明白什麼“印象派”,相較之下,宋時晚那幅作品更像是涂畫。
但草圖雖然簡單,宋時晚對彩的捕捉卻是極為敏的。
趙敏淑參照畫上的,又結合印象派的技巧,一點一點,將宋時晚的構思繡了出來。
宋時晚看著自己的創意在趙敏淑的一針一線中慢慢展現,心中是無與倫比的激與歡喜。
可最終,也沒能見到這幅作品的完稿。
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有限的,只見趙敏淑繡了一半,便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
等再想起這幅作品時,趙敏淑只是的腦袋,嘆聲對道,阿婆能力有限,最終也沒能繡出滿意的作品,以后只能靠我們嫣嫣了。
宋時晚天真地信了的話,滿臉堅定地告訴趙敏淑,自己有朝一日一定會將這幅作品繡出來,完們兩人的心愿。
可宋時晚不知道的是,那幅作品趙敏淑早已完,藏起來想給一個驚喜。
只是還沒等到的生日,作品就丟了。
趙敏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幅作品是被葉如真走的。
那時的比賽并不像如今這般會有各類展覽和宣傳,葉如真獲獎時,們并不知道用的是哪幅作品。后來還是機緣巧合下,趙敏淑才知道這件事的。
將葉如真趕出繡坊,就是因為這件事。積憂疾,病加重,也是因為這件事。
宋時晚的手止不住地抖,渾發冷,大腦一片空白。
孟昕進店的時候便看到宋時晚神不正常,走過去,擔憂地問:“晚晚,怎麼了?”
宋時晚回過神,沒有理會孟昕,徑直走出繡店。
-
“阿福,誰你把桌子擺在這里的?你自己看看,好看嗎?”
宋時晚和孟昕到如真繡坊的時候,葉如真正雙手環,對店里的員工指指點點。
被稱作阿福的小男孩戰戰兢兢按照的要求,將桌子搬到角落里。
偌大的店鋪中氛圍凝重,所有人都埋頭做自己的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實際上,這種況已經維持好幾天了。
“葉阿姨,我媽說店馬上要關門了,是真的嗎?”憨頭憨腦的阿福搬完桌子,了額角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問葉如真。
葉如真“呸”了聲,罵罵咧咧的:“呸呸呸!你媽那張狗吐不出象牙來!趕給我干活去!”
阿福被罵走。
葉如真正要去別的地方挑刺,忽地被人揪住領。
待看清來人,葉如真不氣反笑:“喲,晚晚?什麼風把你吹來啦。”
“葉如真!”宋時晚沒了往日的溫和,怒沖沖瞪著,“你怎麼好意思阿婆的作品還倒打一耙?”
葉如真笑意更甚:“哎呀,協會那邊聯系你啦?他們辦事速度還蠻效率的嘛。”
“你說這科技確實發展了哈。以前參賽都看不到別人的作品,現在都有公示。要不是看到你提的作品,我都不知道你會抄襲我的作品呢。”
“抄襲你?”宋時晚冷笑,“這話你好意思說出口?”
“怎麼?那都是我多年前的作品了,沒想到一直被你惦記到現在。”葉如真笑道,“晚晚,你說你也是的。抄你阿婆的作品不好嗎?反正人也沒了,不會追責的。”
“你——!”兩人雖都瘦弱,但宋時晚明顯比葉如真高半頭,力道不小,揪著葉如真的領,葉如真只能勉強仰頭看。
葉如真穿著高跟鞋,本就站得不穩,只要宋時晚微微用力,便能將搡到地上。到時,不定葉如真怎麼訛。
見宋時晚失去冷靜,孟昕連忙扶住的胳膊,安道:“晚晚,這種人不值得。”
宋時晚抿了抿,這才松開葉如真。
葉如真從邊掙開,往后退了兩步。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略顯褶皺的擺,邊依舊掛著那抹鄙夷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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