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延沒想到,秦佩瑩本沒打算走這條路,是外圍包抄。
眼看著國喪過去了一半了。
現是上面終于下了明示,明年的春闈不會停,也不推遲,照舊。
那些遠在云南、閩南遙遠地方,六月份就已經出發,在路上聞聽國喪,停在半路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趕路的舉子終于松了一口氣,繼續朝著京城去。
凌氏一族里,有些舉子的妻子已經開始為丈夫準備行裝。
因這一年不必等秋闈的新舉人,大家商量著早點去京城,早點適應環境,早點跟各地學子流比試。
而民間已經松,酒館已經在賣酒,衙役看了也不管,還扔幾個大錢,打一角酒回家。
大權閹都誅了,太后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在這樣的氛圍里,凌家原本最安靜的三房忽然喧鬧起來。
秦佩瑩使人抄了打理三房產業的仆人蔡祖的外宅,抄出他養的一個人和一對兒,抄出掛在那人名下的田契若干、房契若干、鋪子若干。
經核實,全都是三夫人的嫁妝。
更不要提抄出來的金銀。
這一道驚雷,驚了三房上上下下所有人。
若不是證據確鑿,那些契書和自己的嫁妝單子完全對得上,三夫人本無法相信。一直那麼信任的陪房蔡祖,竟貪了自己的嫁妝。
三夫人傻住了。轉頭想找人問該怎麼辦,卻發現自己日常最信重的,有事必相詢的人,就是蔡祖的老婆蔡媽媽。
蔡媽媽瘋了一樣沖過去撕打被捆得結結實實跪在地上的男人;“作孽的殺才!你敢這麼對我!!”
秦佩瑩帶來的幾個壯婆子將也按住。蔡媽媽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夫人,我是冤枉的!都是這殺才自己造的孽!夫人,我對你的忠心天日可表啊!”
三夫人與蔡媽媽相伴了許多年,深,看頭發散哭得可憐不免心,才想說話,兒媳秦佩瑩使人端了個托盤出來:“母親可認得這些東西?”
三夫人定睛一看,有釵環有金石雅。東西太多,也不是每樣都能記得,只拿起一方質地極好的石閑章,翻過來看到字,突然認出來了:“這是我父親給我的!”
秦佩瑩道:“都核實過了,全是母親的東西。”
這些東西可不是蔡祖管著的,這些東西都該收在三夫人的私庫里,由蔡媽媽管著。
三夫人大怒!
蔡媽媽面如死灰,癱倒在地。
秦佩瑩使人將他們夫妻堵了拖下去,打發了旁人,親自給三夫人斟茶倒水:“母親息怒。”
三夫人氣得掉眼淚:“我如此信任!”
也不是不知道外最親信不能用夫妻,只是日日被哄著漸漸放松了警惕。又信不過凌家的人,總覺得自己的陪房才最可信,終釀了外勾結,奴大欺主的局面。
秦佩瑩勸道:“母親不值當為這等人傷心。被貪去的田產宅子鋪子都收回來了,銀錢上定是損失一些,但大頭都還在。重要的是,咱們再不能被這等人欺瞞著,被個奴才騎到頭上去。”
三夫人去淚,問:“那以后怎麼辦?沒了蔡祖,這些給誰去打點?”
其實兒子親了,理論上,該讓兒子撐起這一房了。
但三夫人沒提凌延。
秦佩瑩卻提了。
“母親。”低聲道,“姑姑。”
“非是我離間母子,只是十二郎終究不是姑姑生的。他姓凌,凌家想來會幫著他。若給他,怕以后都是凌家的人把持著。”
“姑姑的產業,還是要抓在自己手里才好。咱們秦家人的嫁妝,要守好才行。”
無形的立場被清晰地劃分,以姓氏,以緣,以別。
三夫人喃喃:“你說得對,那……”
是個高高在上不沾紅塵俗氣兒的仙,這些阿堵的事以前都是蔡家夫妻管,那現在給誰呢?
蔡家夫妻怕著別人出頭,將有能力的都排了,讓三夫人只認他們兩口子。如今他們兩個被綁了去,三夫人一時茫然,不知道該靠誰了。
一抬眼,看到侄兼媳婦面容肅靜,神沉穩。
這一次雷霆出手,甚至沒用凌家的人,回秦家借了人,完全沒有驚凌家。
秦家人的事,秦家人自己部解決了。
是個能干的。又孝順,又。
三夫人握住的手:“瑩瑩,你來!我只信你!”
秦佩瑩道:“我太年輕。”
“不怕。”三夫人道,“萬一有事,還有你父親,還有你舅舅們。咱們不怕。”
秦佩瑩做了親姑姑的兒媳婦,的叔叔伯伯就了舅舅,反正都姓秦。
秦佩瑩道:“那我就試試,娘放心,秦家的就是秦家的,不會讓凌家的男人拿走。”
京城。
太后殯天后,不可避免地對朝堂上產生了沖擊。
權閹楊遠被凌遲,太后的娘家宣平侯府低調了許多,他家的姻親——皇后的娘家鄴國公府倒還是繁榮景象,甚至又將皇后的兩個族妹送進了宮里。
還想將皇后的一個侄送到太子那里去,被皇帝拒絕了:“讓他專心讀書。”
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朝堂,盯著宣平侯府、鄴國公府、東宮,甚至宮闈里也會盯著各監的大太監們。
尤其皇帝不好,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們就格外地重要。
此時,沒有人會關注,后宮里發生了一件小事。
一個人被從冷宮里放出來了。
非是皇帝的妃嬪。皇帝子寬厚,還沒有把妃嬪打冷宮過。是先帝的宮人,曾做過嬪,后來了太嬪,后來被擄奪了封號,被關進了冷宮。
沒人會關心一個先帝的太嬪是怎麼回事,何況也沒什麼顯赫的出背景。過去許多年,甚至本沒人記得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直到太后殯天,皇帝將放了出來,恢復了的位份。
頭發已經花白。和同齡的太妃們看起來要比年輕得多。
來到了皇帝的面前:“陛下。”
皇帝嘆息:“你苦了。”
搖頭:“有陛下暗中回護,并沒有什麼苦。”
提起嶄新的擺,跪了下去。
皇帝道:“快起來。”
皇帝做皇子的時候出不好,只是宮人之子。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另一個先帝的妃嬪爭到了他,養在膝下,只后來,自己又生下了皇子,便冷落了養子。
年的皇帝不好,過得十分孤寂。那時候常常照拂他,給他些許溫暖的,是另一個位份還低的人。
就是眼前這個頭發都花白了的人。
只后來狠狠地得罪了太后,被太后擼了位份,打了冷宮,揚言永不放出來。
皇帝念著舊日分,暗中照顧,讓有有食,卻無法放出來。
一轉眼,就過去了十多年。
頭都白了。
“陛下。”老太嬪淚水漣漣,“厚求陛下一個恩典。”
皇帝問:“你想要什麼?”
老太嬪抬起頭:“我想把淑寧的孩子找回來。”
皇帝詫異:“淑寧姐姐的那個孩子不是夭了嗎?”
老太嬪落淚道:“沒有,淑寧死前親口告訴我,那孩子沒死。只我怕太后不放過這孩子,不敢說。讓人帶著那孩子逃了。那宮人還是我給的,是在我邊長大,喚作蘭娘的那一個。陛下可還記得,曾經給陛下做過子,陛下說穿著舒服。”
皇帝回憶不起來這個蘭娘,因他現在有太多子,穿著都很舒服。
但這個事對皇帝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且論起緣,他是舅舅。那孩子有一半的皇家脈,若還活著,流落在外也是可憐。
他道:“好,我派人去找。”
他又問:“是男孩還是孩?”
“孩。”老太嬪道,“如果還活著,今年該已及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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