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凌昭長長嘆息一聲,將林嘉抱在懷中。

“我知道。”他道，“我一直都知道。”

林嘉的想法很簡單，看似變了很多,其實一直都是梅林里的那個小姑娘。

知恩，愿他人好。

尤其是的人。

凌昭吻著的發頂,低聲道：“嘉嘉,連母親都許了我們的婚事。你不要再怕。嘉嘉，勇敢一點。”

林嘉在他懷中流淚。

“我……勇敢過。”說。

凌昭瞬時心如刀絞。

那個月夜，跑來見他。

于一個在書香世家里正經讀書長大的來說，在夜里悄悄來見他,已經是付出了極大的勇氣。

“是我。”凌昭眼眶發酸,“我說錯了,其實是我不夠勇敢。”

若那個月夜便敢于沖破世俗的藩籬,敢于打破長久以來桎梏了自己的理念,一切都將不同。

是他懦弱了。

是他將林嘉推開。

以一雙未曾出去的手。

他抱著林嘉,許久,才問：“嘉嘉，你的世是怎麼回事？”季白已經打聽過，淑寧公主原來很早就去世了。死前，是出降到宣平侯府的。

眼前的況卻是，皇帝兜個圈子才給了母族緣應有的待遇。

林嘉吸吸鼻子,輕聲道：“我是公主的孩子，不是駙馬的孩子。我的父親不知道是誰。”

原來如此，凌昭來的時候其實也猜到了。

因淑寧公主的駙馬如今就好好地活著呢,在鴻臚寺掛了個職,吃一碗閑飯。

他道：“太嬪也不知道你父親是誰嗎？”

林嘉搖搖頭。

凌昭問：“玉鎖片是母親的還是父親的？”

林嘉道：“婆婆不認識，應該不是我母親的。”

把淑寧公主與“庶子”的事告訴了凌昭。

凌昭道：“我原托了京城家里的管事去查訪那印記,也沒有眉目。嘉嘉，我猜……”

林嘉抬起眼眸。

凌昭道：“算算時間，你出生的時候，陛下登基也不久，那些年很多人家就沒了。”

他道：“還有就是，當時北疆告急，許多勛貴人家子弟都去了邊疆。如定遠侯沈赫城，就是那時候起來的。但更多的，是馬革裹尸。”

林嘉道：“這個事不用再追了。我如今，也不需要一個父親。”

凌昭嘆息一聲，答應了：“好。”

想著林嘉以后嫁給他，的確也不需要父族了。

有他就夠了。

兩個人牽著手去了次間榻上坐。

凌昭將林嘉抱在懷里：“嘉嘉，與我說說你到了京城之后的事。雖然季白也寫了一些，我想知道更多。”

林嘉不告而別，令凌昭擔心許久，心里也愧疚。

便一件件一樁樁給他慢慢說。

“太子給了我一百畝，興王一看，也給了我一百畝。”

“我這邊自在，出嫁了的姐妹們常喜歡過來坐坐。”

“那幾個孩子都記在了我養母的名下，我他們管我姐姐。”

“太子殿下寫了信過去，把的墳塋遷了過來，我給找了一塊好地。”

“點心鋪子本是開著玩的，因為以前一直想開，也沒想著必須得賺錢。原想著若是賠錢，就開一年，我開心夠了，關了就是了。誰知道親戚們都很捧場。竟從開業就在賺了。”

“疏勒的使團說是來和親的，聽姐妹們說，未出嫁的宗們都怕得很，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唯恐被選中了。”

“原想帶婆婆去玉泉山，陛下卻病倒了。我和婆婆便在家里為陛下抄經祈福。”

“待陛下再好些，我們便去。”

細細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后消失在舌間。

托在背上的手掌心滾燙，攬著腰的臂越收越，骨快要融到了一起去。

最后，凌昭埋在林嘉的頸間，呼吸很重。

“嘉嘉，別。”他低聲道。

林嘉自然明白，坐在他懷里，抱著他的頭，不敢。

好容易呼吸平復了，凌昭道：“我已經置辦好了宅子，待母親一來，我們就親。”

林嘉問他：“四夫人當真都同意了？”

“沒有父母之命，是為茍合。”凌昭挲著的臉頰，“嘉嘉，你放心，三六聘，一樣也不會。”

“我讓你，八抬大轎，抬進中門。”

林嘉嘆了一口氣。

凌昭知道嘆什麼。

他將往上托了托，道：“自然會有一些人笑我。那又如何。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他們以為我舍了什麼名門淑而就你是可笑，他們沒有腦子想一想，什麼名門淑，若我看得上，為何早不娶？”

林嘉道：“京城有許多你的緋聞，云安姐姐至今還那些緋聞困擾。”

凌昭立刻道：“我與什麼都沒有。那些街巷傳聞都不可信。”

林嘉道：“我知道，那些傳聞我一聽便知道都是假的。”

又道：“只云安姐姐一個子，縱是宗室郡主，到底還是有夫家的。如今在夫家頗有些不睦。”

凌昭沉道：“與不要深。”

林嘉嘆了口氣。

凌昭贊賞道：“你也覺出來了？”

“因我知道你。”林嘉道，“你若無意，本不會去招惹不相干的子。你若有意，定是立刻稟過父母上門求娶。”

所以這樣的凌熙臣，和云安的傳聞怎麼會傳那種程度？

只能是從云安那邊傳出來的。

利用子名聲裹挾，想要造勢娶。

因本就是貴，有厚嫁妝，世上有許多人地求娶的。若一，或許小凌探花也就順勢娶了。

郡主不像公主，娶郡主也不限制文臣仕途。

哪知道凌熙臣冷心冷，不為所。

云安被自己做的事反噬了。

公公看重的是聯姻與嫁妝，是媳婦能帶給兒子的好，并不把小兒心思當一回事，故而求娶。但婆婆和夫君終究還是介意的。

因在外面，總難免聽到背后有人調笑。

“有些難。”林嘉道，“是興王的兒。我名義上是興王義。”

于里子，興王幫皇帝搭臺唱戲，于林嘉也是有恩的。于面子，是興王義，怎可疏遠冷落興王之。

“沒關系。”凌昭道，“待你我親，自然不來了。”

說到親，林嘉總覺得好遙遠。

“很不真的覺，比上次還不真。”說。

“上次”兩個字，倒像真的鋼針一樣直刺凌昭心口，扎得滴，窒得難。

凌昭悄悄地一口氣，卻聽見林嘉說：“因我一直沒想明白，縱你喜歡我，何至于此？”

因“喜歡”這個事從來不是最重要的，的確是有一些比“喜歡”更重要的事。

比如得過日子，他要走仕途。

凌昭抬眸：“你不明白嗎？”

林嘉凝視他。

凌昭手攏了攏的額發。

“我本來打算，丁憂結束后，在京城尋一位如你說的那種，門當戶對的淑，聘為妻室。”

“這個子，為我打理后宅，生兒育。我饋以致生活，誥命加。”

“從前，當我想到這個人的時候，我想，我會尊重。圣人曰齊家，怎麼齊，當然要尊重正妻。這一點，我當然可以做得到。”

“可除此之外，當我想起有這麼一個子將為我的正妻，我除了尊重二字之外，卻從來沒想過別的。”

“其實，”他看著清亮的眸子，“若不遇到你，我也能過得好。”

“一個人若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什麼，失去什麼，也就無從去難過痛苦。每日里做該做之事，日子也能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偏我遇到了你，嘉嘉。”凌昭的聲音低沉了起來，”我不僅遇到，我還錯過了你。”

“知道自己錯過什麼失去什麼，從此，再沒法安于循規蹈矩。”

此時，凌昭再回顧從前。從他點探花開始，便絡繹不絕地有人給他做說親。

他委實是看過許多不同的閨秀，大多十分優秀。但便是這樣，凌昭都一直拖到了二十好幾還沒有定下來。便是因為每一位他審視的子，不論有多麼優秀，多麼合適，到了凌昭這里，總是還了點什麼。

了的這一點東西，讓他覺得，不是這個人，這不是要為他妻子的人。

或許下一個吧。可每一個，上都了點什麼。

到底了什麼呢？

凌昭額頭抵住林嘉：“嘉嘉，我如今才明白，的……原來是喜歡。”

“萬幸，我雖錯過你一時，但不會錯過你一世。”

林嘉恍恍惚惚，這份恍惚，被林太嬪看出來了。

“上午來的什麼人呀？”問，“囡囡說是個男的？”

林嘉不知道囡囡還說了什麼，囡囡進去的時候，可能看到他們抱在一起了，不知道有沒有說給婆婆聽。

林嘉頓了頓，還是決定跟林太嬪待一下。

因是最親的至親。

“婆婆。”道，“有個人想娶我。他已經稟告了母親，也已經獲取了同意。他說，只等他母親到了，便要來提親。”

林太嬪看過去，問：“是合適的人嗎？”

林嘉垂頭道：“不太合適。他出太好，人也太好。我的名聲不好，恐怕要帶累了他。”

“那不重要。”林太嬪問，“是你喜歡的人嗎？”

自然是。

但這個話，林嘉想想，竟從未對別人說過。

此時此刻，真的想說，想大聲說出來。“是。”含淚笑道，“我喜歡他喜歡到不敢告訴他。”

“婆婆，我要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