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說只要是他這個人,到北疆就一定能封狼居胥,并不是。因打仗不是一個人的事。
而勛貴子弟伍,忠勤伯府一個庶子和忠勤伯本人,能拿到的職位是完全不一樣的。
一將功萬骨枯。
他頂著忠勤伯的爵位伍,因品級在那里,縱是個失勢的沒落伯府,再低也有底線,他從一開始伍就是“將”。
倘沒有這個爵位,他雖是伯府子弟,伯府的恩蔭早給了二房的侄子們,他其實只是個白,又沒有人脈可打點,可能就是“骨”。
命運這種事,誰也說不準。
沈赫城展了展手中的信紙,道:“口吻倒是陛下的口吻,只字卻不是。”
林嘉角抿了。
這說明,皇帝的沒有起,可能更糟了,連這種私信都無法親自執筆。
皇帝不好,就更不可能對西疆兵事。
“我猜錢振堂那里,陛下大概是他收防衛,一切求穩。”沈赫城道。
林嘉垂下了眼。
“別急。”沈赫城道,“再等兩天,那邊該有消息了。”
林嘉耐著子等,又過了幾日,終于二弟躥進了的院子,猴子似的:“大姐!我姐夫有消息了!”
“姐夫”什麼的,是沈赫城私底下跟兒子的戲言。因嫡長子在京城從未見過,跟前這個老二便是最長的了。很多事沈赫城都會讓他參與,也扔到軍營里練,不讓他做不知世事的富爺。
林嘉有一瞬,呼吸都不敢呼吸。
直到皮猴子笑道:“是好消息,你快去。”
林嘉腳步匆匆地去了。
和相認也有一個多月,沈赫城第一次看到失態的模樣。他覺得有趣,打趣道:“我的婿還不錯。”
看林嘉直盯著他,他“咳”了一聲,道:“他平安無事。”
林嘉形一晃,從知道真相那天開始,直到現在,整個人才終于松下來。
眼淚都流下來了。
“行了,別哭了。”沈赫城道,“你會挑人的。凌熙臣這下子可以回京城了。他實是不錯,竟不用我幫。”
沈赫城原是打算借著北疆諸部的遮掩,使其中暗藏的兀良哈部的戰士助凌昭找于闐復仇。
不料,竟沒用上。
“他向車越國借兵,又跑去哲博泰。因車越國的王后是哲博泰的公主,跟大周也算轉折親。又借到了兵。”
“一路上,他又去說服了那些與于闐有仇的小部、小國跟隨他,一同去攻打于闐。”
“真是沒想到,我的人到的時候,他已經把于闐滅了國。這小子……”
是個狠人。
果然,不經過戰場真章,不是誰是將誰是骨。
“一個探花郎……”沈赫城道,“嘿。”
這一聲“嘿”里,自然都是贊賞。
一同到的還有凌昭給林嘉寫的一封私信。
從這封信里知道了更多的細節。
在車越,凌昭說服車越國王,大周威嚴損,亦是車越的威嚴損。車越國王因是大周統,在過去得到過頗多饋贈賞賜,也曾在災害困難時過大周的援助接濟。便借給他兩千士兵。
在哲博泰,凌昭告訴國王,若搶回被于闐搶走的公主嫁妝,分一半給他。哲博泰國王心,借了他一千五百士兵。
凌昭便帶著三千五百士兵上路,警告路經的小國、部族,若不協同討伐于闐,便視為與于闐合謀。待日后,必剿之。
小國懼怕,便派出士兵給他。
最后,凌昭湊出了六千人的隊伍。
“六千人,只要將領不蠢,足以打一場仗了。”沈赫城說。
他著下,道:“曉之以,之以利,恫之以威。”
凌熙臣是個小狐貍啊。
這個婿不錯。
定遠侯很滿意。
只凌昭信尾說,他暫時還不能離開西疆。
因北疆諸部開始打疏勒了。
疏勒過去是西疆的雄獅,如今分裂了兩只鬣狗。凌昭要替太子看一看,分裂的疏勒還有幾的實力。
因西疆和北疆雖聯通著,到底是有距離。北疆諸部并無遷移至此占據地盤的意思。他們就和往年南下犯邊一樣,主要還是為了劫掠。
吃飽了,口袋裝滿了,就抹抹回去,留一地狼藉。
像蝗蟲一樣。
是不可能真的指他們消滅疏勒的,要徹底解決疏勒,最終還是要靠大周自己。
得等到太子了皇帝。
知道他平安就好了,林嘉終于能安下心來做鎮北都督府的大小姐。
安心地等著他。很快就到了新年。林嘉第一次過這麼熱鬧的新年。便是上一次在京城過新年,也只有和林太嬪兩個人而已。
弟弟們在院子里放花炮。
沈赫城啜著溫酒與林嘉說京城的定遠侯府的母子倆。
“是個拎得清的,你不用擔心。”他道,“你大哥……我和他每個月通一封家信。他的文武老師都是我給他找的。他是個沉穩的孩子。”
“他以后要承我的爵位,待你回去京城,要與他多親近。”
林嘉道:“父親說這些做什麼。”
沈赫城道:“給你說清楚娘家的況,以后跟婿吵架了,也知道哪能回。”
他挑眉:“你如今不必假死了,姓凌的自然要八抬大轎,明正娶我的兒才行。”
林嘉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沒有和親的事,他該早把抬進凌家了。
的角不由得漾起了笑意。
沈赫城搖頭,果真是大不中留。
他會好好地給準備嫁妝,讓淑寧在天之靈也安心。
新年紅紅火火,大家都盼著燈節。
可燈節還沒到,京城的喪訊來了。
山陵崩。
一時紅燈籠都撤下收回庫里,白燈籠掛上。喜慶的紅襖也換了麻,舉國哀悼。
為老皇帝祭奠的時候,沈赫城看到林嘉跪在火盆旁,雙手合十,默默禱祝。
他問:“在求什麼?”林嘉抬起頭:“求他來世,有個好。”
定遠侯雙手負在后,仰蒼穹,長長嘆息。
林嘉向來是一個到哪里都能站穩扎的人。在鎮北大都督府里也過得很好。
轉眼就到了新年二月。
天暖和了一點。這暖和也只是相對深冬的酷寒而言的,實際上,對林嘉來說,還是如數九寒天一樣的冷。
這日在燒著地龍的屋里,坐在桌旁看書。忽然有個影子從背后投到了書上。
弟弟調皮,有時候開玩笑會從背后跳出來。林嘉也不回頭,道:“走開,別淘氣,姐姐看書呢。”
背后那人卻道:“好狠的心,這麼久不見,卻我走開?”
書掉落在地上。
林嘉震驚轉。
凌昭負手站在后。
黑了,皮糙了,琉璃玉般的俊減了兩分。
棱角卻更分明,眉間是經歷過風霜雪雨、戰陣沙場后的沉凝。
有了幾分錚錚之。
林嘉地抱住了他!
凌昭也抱住了。
兩個人安靜地相擁許久,凌昭輕輕地拍的背心:“別哭,這就帶你回京城。”
林嘉去眼淚,但想到他誆騙了,把騙到榆林給了沈赫城,便恨從心起,狠狠咬住了他的肩頭。
凌昭吃痛,倒口氣,又笑嘆。
捧住的臉,凝視許久。
林嘉的眼淚又流下來。
凌昭低頭吻干,可又流了出來。
凌昭喟嘆一聲,低下去吻住的。
新帝登基,改元永康。
永康元年四月,護送義德公主和親疏勒的凌昭凌熙臣回京了。
轟一時。
因他在西疆的經歷堪稱傳奇,竟一人滅一國。
永康帝正年輕,新登大位,便有這樣的吉慶之事。整個新朝一掃從前垂暮沉之氣,煥發出了從未有過的蓬生機。
回到京城的凌熙臣,進為國子監祭酒。
他今年才二十五歲,大周朝又有了最年輕的國子監祭酒。
他走到這個位子,仕途清晰可見。因翰林院出的人,在三品之前的最后一個跳板,要麼是翰林院學士,要麼是國子監祭酒。
在這兩個位置上停留過,下一個位置便是侍郎了。
茶館酒樓里,已經在議論,凌昭凌熙臣,到底多大年紀可以做到侍郎。
當然議論得最多的還是他的傳奇經歷。
這經歷里,因還有一個公主,又不免帶有幾分曖昧的彩。使臣帶著公主逃亡,聽起來就有幾分旖旎。不知道這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那位公主雖然不是真的金枝玉葉,但絕傾城是真的。
看,這不就傾了于闐。
又說起這位公主,也不知道是命好,還是命不好。
本是民婦,忽地了縣主,忽地又被送去和親,忽地又回來了。
因和親未,公主的封號撤了,竟又做回了縣主,實令人瞠目結舌。
在這些熱烈的討論中,自然不會有人想起死在了西疆的還有一位親王。
畢竟京中還有很多親王,也不缺這一位。
議論中的義德縣主林嘉已經與林太嬪重逢。
林嘉跪在了太嬪面前:“他我替他給婆婆磕頭賠罪。”
重重地磕下頭去,因這一下,是替沈赫城磕的。
林太嬪沉默了許久,長長嘆息。
“是這樣的人,倒也不算辱沒了淑寧。”
“嘉嘉,你以后安穩了。”
未及半月,京城又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新聞。
凌昭凌熙臣求娶了定遠侯府的大小姐。
這個大小姐卻不是那個養在嫡母膝下的十一歲的孩子,而是定遠侯新認回來的珠。
這珠也不是旁人,竟是就是以民婦一步登天的義德縣主。
京城吃瓜看熱鬧的人,都合不攏了。
于普通人家,只羨慕得砸吧。一個民婦,怎能接連有這樣的好運呢。
但宗室近支的人家里,卻都恍然大悟。
原來,淑寧的“那個人”,竟是定遠侯沈赫城。
這當爹的名號擺出來,縱義德縣主嫁過一次,如今再嫁翩翩探花郎,也沒有人敢碎說一句“不般配”。
永康元年九月,定遠侯沈赫城的長出嫁,
嫁妝是弟弟們從北疆押送過來的。十里紅妝,繞城而行,不見頭,不見尾。唯見滿街的喜慶紅,沉沉箱籠。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禮。
待了房,賓客散去,紅燭滾滾,喜帳低垂。
燭將帳子里也映得通紅。
林嘉的臉如芙蓉。
凌昭含笑著,卻忽然淚了眼睫。
“嘉嘉,你終了我的妻。”
“我在西疆關外,常想,我若是死了,你以后會不會再嫁給別人。”凌昭道,“我原以為,自己心里自是想你能有良人相伴,白首共老,子孫滿堂的。”
“可偏每次一想,就好恨,恨得咬牙。”
“便告訴自己,凌熙臣,你不能死。”
“你得回去娶。”
人生的事,許多曲折,一言難盡。
只謝蒼天,縱頗多曲折,有人終是了眷屬。
林嘉撐著床,俯過去,吻干他臉上的淚痕,嘆息。
說:“凌熙臣,其實那時候我在北疆也常想,若你死了,我也后悔。”
凌昭抬眸:“后悔什麼?”
林嘉沒說話,卻推著凌昭的膛,將他推倒。
占據了上方,看著他的眸子:“后悔兩個人,明明兩心相知,兩相悅,卻直到生死離別,都未曾皮骨相融過。”
低下去吻他。
凌昭嘗盡纏綿,抱住懷中人,帶著翻,移天換地。
紅帳微。
中、紅袴,刺繡的小……
一件件從帳中丟了出來。
紅燭嗶啵,鴛鴦呢喃。
十指扣,抵死纏綿。
在天愿為比翼鳥。
在地愿為連理枝。
此此意,蒼天可鑒。
林嘉與凌熙臣,終是皮骨都作了一。
一同融了白里。
【全文完·無番外】
壬寅·端午·袖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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