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壇後幾米，噴泉變了幾種樣式，水柱升起落到地麵，淅瀝聲響規律。

“你追下來幹什麽？”程自若坐著，微微仰頭看麵前站著的人，“還有話沒說？”

沈晏清了嚨，視線凝在上。為什麽跟下來？說不明白，一瞬間那麽想了，於是就這麽做了。他反問：“你在這等什麽？”

程彎著眼睛笑，從花壇上蹦落下地，“坐在這看了會兒風景。看完覺得，也沒什麽好看的。”拍了拍擺，擺手，“我真走了，你回吧，晚上風大。”

肩瞬間，沈晏清抓住的手腕，側眸看向，“不走行不行？”

程默了一會兒，笑笑，掙開他的手，“好好養你的傷，別到晃悠。”

大步朝小區出口行去，沿著石板步伐悠然，背對他揚手揮了揮手，沒有回頭。

後的沈晏清如何，程不去管，出了小區，攔下的士回自己的公寓。

容辛把小楊鋼送回來了，小楊鋼在房裏睡著，容辛坐在沙發上等。

程趿著拖鞋過去坐下，“怎麽大晚上忽然過來？”

容辛捧著熱茶，淺淺笑著，道：“楊鋼想你了，他想回來，我隻好帶他來。”頓了一下問，“你去哪了？”

抿了下，“去看了個朋友。”

容辛笑意加深，“朋友……沈晏清？”

沒說話，默認。

容辛眸閃了閃，沒有深究這個話題，他淺飲熱茶，而後放下杯子，稍稍正道：“國這邊進展不太好，派出去的人全都沒找到有用的東西，線索斷了。”

程心沉了沉。

“我們隻知道資金去向和轉換方式，僅僅憑這些還是不夠。除非……”

話沒說完，程明白。

除非有確切證據，否則——

本不夠讓舒家原形畢。

。

報社不忙，程提前下班，幹脆去小學接小楊鋼放學。離打鈴還有幾分鍾，校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堆家長。

學生陸續出來，家長散了大半，卻沒看到小楊鋼的影。

程看了看時間，進去班級門口找他。

這所學校不大，這麽長時間都是沈晏清負責接送，隻來過一次，不是很。轉了半圈好不容易找到——在左邊教學樓第一層最裏那一間，門口圍了幾個還沒走的小朋友，還有三兩個進來接孩子的家長，老師也在其中，大老遠就聽到吵嚷靜。

“把他家長找來！家長來談，我看看什麽家長教出這樣的小孩！”

尖利市儈的聲之後，是老師帶著無奈的勸阻：“這位家長您別這樣，這孩子平時乖……”

“你的意思是他乖，我家兒子就不乖了？他折斷我兒子的蠟筆還怪我兒子是吧？！”

程皺眉，還沒到門口，就聽人邊那小男孩扯著嗓子說：“他沒爸爸媽媽，他是沒人要的，我們都不跟他玩，他還要弄壞我的蠟筆。”

人聽兒子這麽一說，怪氣起來：“難怪沒人教導。”

程腳下一頓，而後，三步並做兩步衝過去。

撥開圍著的幾個人，小楊鋼在老師邊，小臉頹喪，眼裏噙著淚，淚花打轉。一看來了，那眼淚沒忍住，唰地落下來，又連忙抬手用袖子抹淨。

程把他牽到邊，對老師道：“我是他家長。”

聲音尖利的人一聽，找要說法，程沒理，了解小楊鋼，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欺負人。低頭聲問他：“怎麽回事？”

小楊鋼往旁依得更近，了眼睛，說：“我畫了畫，他要搶我的，我不給他，他就撕掉我的畫……”他眼睛微紅，“我的新水彩筆全都被他拆壞了……”

小楊鋼從書包裏拿出那一盒水彩筆，全都不樣。

程沉了臉看向先前囂的人，“這位家長有什麽想說的？”

那人臉尷尬一瞬，馬上又梗著脖子道：“他說是我兒子弄壞的就是我兒子弄壞的？誰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拆的！”

程冷笑，“既然你覺得小孩子的話不可信，那就找校方調監控看看。”現在的學校，眉間教室後的黑板上都有監控攝像頭，看過就知事如何。

囂張的人氣勢立刻弱了一半，人眼神飄忽，“行了行了，算我們倒黴遇上你們這種人。”罵罵咧咧拉著兒子就要走，程毫不客氣揪著的領把扯回來。

尖：“你幹什麽——”

程說：“你兒子的蠟筆我賠，同樣，你賠我家孩子的水彩筆。”

“賠就賠，沒見過那點錢！”人咒罵著去掏口袋。

程淡淡道：“一盒六百八。”

人作一頓，罵道：“你搶錢？！六百八，我呸！”

的確是六百八，小楊鋼的水彩筆是沈晏清買的，程也不知道他哪買的鬼東西，但它真的就是這個價格。

“發|票我還留著，你不信我可以讓人拿來給你看。”程態度堅定，“你今天不把錢賠了，別想走。”

罵人的時候痛快過癮，橫當別人不計較？沒這麽便宜的好事。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講道理的，那人撒潑起來，嚷著衝上來就要和程手。

——揚起的手掌到底沒能落到程臉上。

一是靈巧避開，二是被人抓住手腕，穩穩攔下。

沈晏清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手上沉沉用力，得那人手腕發紅，臉上表滿是痛楚。

程愣了半秒。

人掙起來，力量不及他，臉都猙獰了幾分。

“蠟筆多錢，我賠。”沈晏清道，“連你的醫藥費一起包了。”

眾人還沒明白過來什麽意思，他鬆手一推，人踉蹌往後摔去，踩到走廊和樓前院子的那層矮階梯，結實摔在地上。

假哭變了真嚎，側躺在地，痛得哎喲哎喲迭聲著：“我的腰，我的腰啊……老天爺……”

沈晏清從口袋裏出張名片，兩指夾著對折扔在麵前，接上先前那兩句話：“別客氣。”

之後不再浪費時間，抱起小楊鋼，“回家。”

程慢了半拍，提步跟上。走到場上，問他：“你怎麽來了？”打了電話告訴他，會來接小楊鋼放學。

他道：“經過附近，順路過來帶你們一程。”

到校門口，沈晏清帶小楊鋼去小賣部買零食，把車鑰匙扔給程，“你先上車。”

程翻了個白眼，早說過正餐前不要讓小孩吃零食，他又忘了。

不過還是沒攔著，任他們去。

沈晏清抱著小楊鋼去買糖，小楊鋼不大開心，摟著他的脖子悶悶說：“我的畫被撕掉了。”

“嗯？沒事，回去再畫一張。”沈晏清說，“我們去買新的水彩筆。”

小楊鋼抿著點頭，又說：“我畫了好久。畫了程姐姐，我，和你……”

沈晏清眉一挑，還沒說話，他又道，“還有容哥哥。”

“……”沈晏清默了一會兒，說，“以後畫畫，不用畫那麽多人。”

小楊鋼抬眸，“那畫幾個？”

“三個。”

他認真想了一會兒，掰著手指算：“你，和程姐姐……和容哥哥？”

沈晏清徹底沒話說，“隻能選兩個你最喜歡的，你選誰？”

這個問題不是一般的為難人，小楊鋼糾結許久，艱難做出決定：“程姐姐，和……”抿了抿，抬起小手指在沈晏清臉頰上輕輕了一下，“你。”

沈晏清微微揚，了他的臉，“我們三個就夠了，再多了你的紙也畫不下。記住了沒？”

小楊鋼點頭。

到小賣部門口，沈晏清放下他，給他一張紙幣讓他自己去挑零食。幾次帶他買東西都是這樣，付錢找零，讓他自己算數。

沈晏清站在樹旁煙。隔著兩三米距離，櫃臺前小楊鋼為選同一樣東西不同猶豫，兩手拿起來揚了揚給他看。他夾著煙，指了指左邊那個。

背著書包的小影在小賣部裏穿梭，蹬蹬蹬步子靈敏矯捷。

這個年紀的小孩似乎都這樣。

薄煙從指間飄起，沈晏清靜靜看著小楊鋼，眉目被煙氣氤氳籠住，顯得有些朦。

有的時候會想，如果憾和錯失沒有那麽多……

他和程也已經有結果。

晨起有人打領結，夜歸有人解紐扣，每一天萬家燈火亮起的時候，踩著晚霞而回，開門有撲鼻飯菜香氣迎接。

或許孩子乖巧，或許頑皮，也總有心的時候，會撲過來抱著，在邊糯糯撒撒。

在這另一種可能中，他們過著所有平凡，也不平凡的生活。

。

吃完晚飯，沈晏清領著洗完澡的小楊鋼回房間哄他睡覺。

故事沒講完人已經安然睡，沈晏清給他掖好背角，放輕腳步出去。

程不在客廳，廚房裏也不見人影，碗筷都洗幹淨了，餐桌卻隻到一半。

沈晏清去房前，門是關著的，抬手輕叩兩下，擰開門把一推，提起的腳剛踏進去一步，頓住。

程盤坐在地上，背對著他兩手抬著正給頭發綁團。

——上不著|寸縷，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