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發拍了一個下人的肩膀,左右張了一下,催促道:“快進去!”
幾個下人點點頭,依次掀開了苗圃的簾子,鉆了進去。
天空,月皎潔。
清幽的月過苗圃的厚重油紙,將微灑在了苗圃。
苗圃空無一。
幾個下人瞬間慌了一下。
最靠近簾口的下人,趕鉆了出來。
“哎呀,你鉆出來干嘛?趕搬苗子啊!”徐大發急得又拍了他一下,“事之后,有賞!統統都有賞!”
“不是啊,老爺,里頭沒有苗子!”下人焦急地說道。
“怎麼可能沒有?我今天早上,還見到金二郎提水進去給苗子澆水了,怎麼才一天的功夫,里頭就沒有苗子了呢?”徐大發不信,從懷里出火折子,“肯定是里面太黑了,手不見五指,所以你們什麼也看不見!”
他拔掉了火折子的蓋子,吹亮了里面微弱的火焰。
火折子亮起了橙黃的,瞬間照亮了幾人的臉。
徐大發舉著火折子,迫不及待地撥開了他,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火折子的芒,充盈一室。
苗圃空空,地上只有微微潤的泥土。
徐大發舉著火折子,在苗圃左轉轉,右轉轉,整個人震驚不已。
“怎麼會沒有呢?”他手了眼睛,“苗子到底到哪兒去了?”
小妾在外頭吹著涼颼颼的冷風,等得有些著急。
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眼中滿是不滿:“肯定是來遲了嘛!大發,咱們不是傻子,這些刁民也不是傻子啊!的確,早上的時候,金二郎還過來澆了一次水,那有沒有可能,咱們打定了主意,四更天過來苗子,其他打定了主意的刁民,三更天、甚至二更天就過來了,他們早早地就來走了苗子,咱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倒還真有這個可能!”徐大發氣得跺了跺腳,“真是個晦氣玩意兒!”
徐大發吹滅了火折子,憤憤地走了出來,越想越不得勁兒。
“真是損失大了!”小妾著冰冷的胳膊,滿是厭煩地抱怨道。
就因為遲了一步,現在好了,鐲子沒了!
一百兩銀子的零花錢也沒了!
什麼破事兒啊!
“大發,咱還是按照原計劃,馬上就起程嗎?”小妾懨懨地問道。
“現在走?苗子都沒到,現在走有什麼意義嗎?”徐大發越想越不甘心,“咱這趟回鄉為的是什麼?是揚眉吐氣!沒想到,回村之后,居然會被金家個一頭,我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就這麼走了,我更不甘心!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村里人閑談時,會提到什麼?還是會提到村里第一首富金家,本不會有人提到我徐大發!我徐大發這趟錦還鄉,全被金家給毀了!”
小妾也跟著唉聲嘆氣。
“不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徐大發攥了拳頭。
小妾低著頭沉默。
寒風冷,仿佛滲了骨子中。
徐大發愈發顯得癲狂,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其實,我倒也不必如此氣憤!
“你還記得金家人說過什麼嗎?
“金家人說,他們家的孫大夫外出給人看病的時候,一個病人覺得與他相見恨晚,所以送了他們很多盆花,他們從花上剪了一些枝條下來,用以扦!
“那可都是一些名貴的花!
“那個病人能送一次,難道還能送第二次嗎?
“不可能的!
“他們沒了苗子,就沒了財路!
“他們再也賺不了這個錢了。
“哈哈哈哈。”
徐大發瘋狂大笑起來。
小妾以一種怪異的目看著他,默默地離他遠了點兒。
覺得徐大發心里多有點兒病!
他早年父母雙亡,哥哥對他不管不顧,嫂嫂待他還不如待個畜生!
他在哥嫂家活得不像個人,好幾次差點被嫂嫂死、打死,這才逃了出來,背井離鄉地討生活。
這導致他極想出人頭地!
他再也不想過那種人人憐憫、把他當可憐蟲看待的日子了。
因此,他在做生意的時候,有時候也算不上特別的明磊落,他利益至上就算了,有時候甚至還有點損人不利己。
他恨人有,他笑人無。
他嫌人貧,他怕人富。
他心及其扭曲!
“我們晚一點走!”他扭頭看向小妾,眼里閃爍著詭異的幽,“等天亮!等天亮之后!我要告訴村里人!說他們金家的苗子都被走了!哈哈哈哈!我要告訴村里人!說他們的苗子都被走了!走了!”
徐大發越說越興:“這樣一來,村里人就會對金家同憐憫!他們會幸災樂禍!他們會知道,金家以后不能再靠著扦苗子,源源不斷地賺錢了!他們這條財路斷了!”
他常常地吐出一口氣:“這樣一來,我才能心滿意足!他們會覺得金家很可憐,他們會覺得金家很可憐!哈哈哈哈!我這趟回來,被金家了一頭的氣,終于可以出了!終于可以出了!”
小妾有些無語。
但是終究沒有說什麼。
還覺得慪得慌呢!
鐲子沒了,一百兩也沒了!
徐大發回去之后,坐在門口烤火,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火堆,像是盯著金家的頭骨。
火倒影進他眼底,閃爍著幽幽的。
看著有點滲人。
終于,濃霧散去,黑夜漸退。
柿子樹的枝椏上,滴落點點晨。
太從棕褐的草屋頂后,慢慢出了櫻桃似地小臉。
天邊出現了一淡淡的霞,被云靄拉得極長。
一不的徐大發,終于有了一作。
小妾和幾個下人見狀,趕跟了上去。
他們走在漉漉的碎石頭路上,踩過一層層厚厚的落葉,穿過裊裊升起的炊煙,路過叮呤當啷的牛鈴鐺,來到了金家的苗圃外。
此時,金二郎還沒來澆水。
苗圃外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不遠的幾個拔藠頭、蘿卜和菘菜的村民。
徐大發在苗圃前站定,深吸一口氣,鼓足了中氣大聲喊道:“來人吶!快來人吶!都過來看看啊!金家的苗子全被人走啦!”
遠近的幾個人一聽到這個聲音,馬上跑了過來。
“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說金家的苗子被了,這是真的嗎?”
……
“這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們進去看看!”徐大發冷笑著說道。
劉大叔想手掀開簾子,趙大伯去一把攔住了他。
“別進去!”趙大伯沉聲說道,“那批苗子值不錢,既然他們家的苗子被了,那這里就是犯罪現場!犯罪現場不能被破壞,到時候府還要派衙役過來調查的呢,要是這里被我們給踩壞了,我們怎麼跟府代,怎麼跟金家代?”
“說的也是。”劉大叔和其他幾個人都點了點頭。
“我們就守在這兒等著。”趙大伯說道。
其他幾人點了點頭。
“得把全村人喊過來吧?這麼貴的一批苗子丟了,這可不是小事,應該把全村人都喊過來問一問。”徐大發可不得把全村人喊過來,這樣一來金家人可就丟臉丟到全村人面前了。
“沒錯沒錯,”劉大叔點點頭,“你們去把全村人都喊過來,我去通知金家人。”
圍在這里的幾個人馬上就散了。
徐大發冷笑連連,好整以暇地抱起了胳膊。
劉大叔一路狂奔,跑得滿頭是汗,他一邊跑一邊大喊:“不好啦,不好啦,金家的苗子被啦!不好啦,不好啦,金家的苗子被啦!”
徐大發嗓門大,不一會兒,大半個村里的人都聽見了。
村里人也顧不上做早飯、吃早飯了,大家全部涌了出來,往金家的苗圃的方向快步走去。
金家人自然也聽到了聲音。
金二郎連忙跑了出來,抓著劉大叔的手問道:“你說什麼?我們家的苗子被了?”
金四郎也急得冒火。
他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急昏過去。
那可是他們金家的錢吶!
一筆巨大的財富啊!
要是就這麼丟了,他至十年都開心不起來!
小元寶朝金大娘出了手,讓金大娘將抱了起來,地勾住了金大娘的脖子,趕忙用自己的小臉了金大娘的臉。
“娘親別怕,娘親別怕。”小元寶連忙安道。
“不怕不怕。”金大娘雖是這麼說著,可眼里卻是掩飾不住的慌。
“娘,一切有我呢。”小元寶拍拍金大娘的背。
明明小元寶只是一個小孩子,可是金大娘卻在的安中,漸漸地沒那麼慌了。
這一刻,仿佛小元寶了的主心骨。
金大娘一路小跑,追上了金二郎和金四郎。
金家的其他人也跑了出來,往苗圃的方向跑去。
等金家人趕到苗圃的時候,大半個村的人都已經站到了苗圃前,大家圍著苗圃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敢手開簾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