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孫無忌看來，哈迷蚩雖然是殺死長孫沖的罪魁，但房這位「居心叵測」的舉薦者，才是令長孫沖慘遭橫死的禍首！

「房俊！小畜生！」長孫無忌臉頰憋得漲紅，頓足恨聲道：「若不是你存心保舉，沖兒怎會赴前線？！」

「后軍督府！看似風無限，怕是你早就料到哈迷蚩會故技重施了吧？」

正當長孫無忌恨聲呢喃時，書房被人推開一條隙，接著為察院監察史的岑懋，袍恭敬的走了進來。

「恩師。」

岑懋居監察史，但同時也是長孫無忌的門生故舊，私下裏為了和這位當朝重臣扯上關係，岑懋一直口稱恩師，說起來長孫無忌倒也是個合格的老師，僅僅三年便將岑懋從外放知縣調到了察院，充當自己的耳目與智囊。

相比起蔡炳，岑懋倒多出了幾分儒雅，伴隨著儒雅同生的還有他那滿腔詭譎與投機。

「賢契，今番過府作甚？」長孫無忌強忍著悲憤，努力做出尋常的樣兒，頷首問道。

岑懋走到書案前，目掃到書案宣紙上的兩個人名，隨即表現出了一副死了親爹似得模樣。

「恩師！沖兄長去的冤枉，難道恩師就罷了不？」岑懋很可能是出梨園世家，眼淚說下就下，不僅如此哭的也是哽咽憫人，聲淚俱下的演技功博得了長孫無忌的好，所謂兔死狐悲，一位死了兒子，一位死了親爹...兄長，這師生二人可謂是同病相憐了。

長孫無忌喟然嘆道：「老夫何嘗不想手刃仇人，哈迷蚩在突厥只能盼萬歲早日德勝。」

「那朝中的仇人呢？」岑懋手指房俊姓名，喃喃道：「此人三番兩次陷害沖兄長，若不是他半路殺出，長公主怕是早已懷了沖兄長的骨了！」

岑懋此言一出，長孫無忌潸然淚下，想到長孫沖英年早逝，自己的嫡長子就這樣絕了后，長孫無忌恨不能立刻拆了狀元府，以消心頭之恨。

「房俊後有山東士族做靠山，杜如晦與他更是師生關係，況且魏徵、馬周為首的寒門布對他也是頗為倚重，如此一來，朝堂中已經有兩勢力倒向他，再加上秦瓊、尉遲恭等人...」

說著，長孫無忌老淚縱橫，「只怕此生報仇無了！」

「恩師！」岑懋忽的一聲，嚇得長孫無忌心間一凜，而嚇人的對象，卻在瞬間雙膝跪在了地上。

「恩師！學生有一計可除房俊！」岑懋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堅定的語氣由不得長孫無忌置疑，而長孫無忌確實也沒有理由懷疑這位學生所言是真是假，對於眼下喪子之痛中的他來說，不管是好招還是昏招，只要能對付房俊便是夠了。

「賢契快快請起，細細說來為師靜聽。」長孫無忌親自攙起哭的聲淚俱下的岑懋，言語安出了罕見的和藹。

見長孫無忌被自己遊說功，岑懋收起那副悲痛絕的樣子，有條不紊的說道：「恩師，此番恩師為沖兄長報仇，有五勝，而房俊卻有五敗。」

岑懋舌綻蓮花，前些日子剛剛通讀過《三國志》的他，轉眼便將郭嘉的「十勝十敗」重新包裝，兜售給了長孫無忌。

「五勝五敗？」長孫無忌坐在書案前，捧盞潤，喃喃道：「賢契慢慢道來。」

「恩師請聽。」

「第一，恩師乃是晉從龍元臣，兩朝元老威甚高。」

「第二，恩師居當朝宰輔、太子太師，與東宮太子匪淺。」

「第三，恩師與萬歲乃是郎舅之，一帶水深得寵信。」

「第四，當今國母與沖兄長乃是姑侄親，濃於水，親疏分明。」

「第五，恩師乃是關隴士族領袖，桃李滿天下，一呼可得百應。」

有條不紊的說完早已思忖了上百遍的腹稿，岑懋作揖道：「此乃恩師五勝是也。」

「這五勝，賢契所言不差。」岑懋的馬匹拍的長孫無忌十分用，起引他走到茶桌前，師生二人對坐品茶，氣氛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變。

岑懋口乾舌燥，倒不是他說的廢了口舌，而是長孫無忌的態度令他欣喜若狂，捧盞輕呷了一口涼茶后，這位投機的監察史繼續道：「學生斗膽再來說一說房俊的五敗。」

「好，賢契先喝杯茶潤潤嗓子。」長孫無忌捧盞飲茶，努力化解著岑懋心中的不安，好使這位得意門生超常發揮。

有了長孫無忌的陪伴，岑懋懸著的心稍稍落地，一連喝了三大口涼茶后，這才放下茶盞，作勢要發表自己的言論了。

「第一，房俊此人生來狷狂不避鋒芒，在朝中得罪之人不在數。譬如辯機法師，高士廉老先生，解元張文，國子監祭酒林修文等人。」

「第二，房俊先前冒名參加殿試，已經讓萬歲龍不悅，雖然眼下並無危險，但此事宛若利刃懸空，不知何時落下。」

「第三，房俊在曹州斬蔡炳、罷曹州知府，已然引得關隴門閥同仇敵愾，恨不得人人食其、寢其皮。」

「第四，先前房俊私自出兵五馬道、私自將秦、謝二接到府上，已經引得太子殿下不悅，早晚會收拾他。」

「第五，之前蕭銳暴斃刑部天牢，宋國公蕭瑀被貶劍南，早已讓蕭氏一族舉族憤恨，此一路可結為盟友。」

岑懋說完「五勝五敗」，臉不紅氣不，引得長孫無忌連連擊節讚歎，不知郭奉孝泉下有知，會不會從靈柩中跳出來掐死這位後世的「文抄公」。

「賢契真知灼見，一語道破迷障，老夫深欣。」

長孫無忌從果盤中挑了幾枚上好的龍眼，親手遞給岑懋，以表心中讚賞之。

「學生愧不敢當，恩師折煞學生了。」岑懋接過龍眼，繼續道：「學生斗膽有一拙見在此，恩師請賞聽上一聽。」

長孫無忌聽得雲遮霧繞，一時卻也沒反應過來岑懋的意圖，「什麼拙見？」

鋪墊已經鋪墊了，這位監察史恨不能將郭奉孝的「十勝十論」完全搬出來，可礙於自才也只能折半說講，眼下便到了真正的準備時刻。

「學生有一計，可將房俊打萬劫不復之地！」

「哦？賢契快快說來！」

「恩師聽了。」岑懋微微拱手，向前傾斜，刻意低嗓音道：「恩師可知道襄城公主現在何？」

「襄城長公主？不是染奇病失憶了麼？」自從蕭銳死後，長安城漸漸忘記了那位曾經被房俊「輕薄」過的長公主，而眼下岑懋突然提起，卻讓長孫無忌有些應接不暇，無法答話了。

見長孫無忌頷首不語，岑懋拱手道：「那長公主現在就住在狀元府中！」

「啊！」長孫無忌軀一凜，手扶頜下鬍鬚喃喃道：「有這等事！」

「襄城公主在狀元府住留已經十多天，狀元府平日門甚嚴，誰知道他會對長公主做些什麼？況且長公主已然失憶，就算房俊狼子野心再次顯現，怕是也要稱其心愿了！」

長孫無忌點頭道：「不錯！長安城曾經傳言蕭銳確系房俊毒殺，而房俊之所以甘於犯險，就是貪圖長公主的！」

「恩師幽燭遠，學生拜服。」

拍過馬屁后，岑懋繼續道：「其實大可以用流言蜚語多做文章，將這頂不忠不義的帽子扣在房俊頭上。到時不但房俊無從辯解，而且還會引起蕭氏一族的憤恨之心，到時趁機與蕭氏結盟，勠力同心參奏彈劾房俊！」

「賢契這頂帽子好便好，但此事干係襄城公主的清譽，又有誰敢去犯天呢？」

「史臺一百多位言史，個個都是道學先生的做派。這些人不怕死！萬歲也不會背上殺戮諍臣的名頭，由他們去做彈劾房俊的槍頭，最為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