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府花亭之中。

眼見襄城心緒繁，賦閑在家的房索陪佳人手談起了圍棋。

手持白子，房含笑喃喃：「玉兒，當真要讓房俊執白先行？」

「房郎只管落子，奴家可不要你讓。」襄城捧盞呷了一口涼茶，目重新煥發出了意。

「好。」房苦笑一聲，手中白子應聲而落，「一步兩間掛。」

「三路應小飛。」

襄城執黑子不甘人後，二人你來我往，竟在不知不覺間走了百餘著。

「哎呀，好厲害的合圍之策。」房拿著柑橘，眼棋盤上已合圍之勢的黑子，暗暗咋舌，「玉兒的棋藝如此進！」

襄城撥開一枚龍眼，含笑道：「人，莫非是在讓著奴家？」

「沒有，沒有。」房吃下柑橘，搖頭道：「房俊棋藝僅限於此，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先前與長孫澹手談時，房無所不用其極，心中更無旁騖只有一個念想——贏得棋局。

而眼下襄城杏眸含嗔，縱然房有心辣手摧花，但這手指頭卻是不聽使喚了。

「啐。」襄城輕啐一聲，笑道：「人分明就是讓著奴家，嘔譜奴家也曾觀看過不下數百次，人今日的棋路...」

「很守是麼？」房撿起棋盤上的白子，自認服輸道：「面對玉兒，房俊是在不忍心贏啊。」

「冤家。」襄城手抓住房的手掌，一雙俏目默默相視，鄭重其事道：「人，將奴家送回公主府吧。」

「不行！」房鬆開手掌，漢白玉製的棋子紛紛落地，起冷聲道：「好生待在狀元府！沒人敢來闖！」

「可是如此一來，人的聲怕是要被玷辱了。」襄城喟然一嘆，妙目中滿是欣和。

房負手向魚池，眼見清風吹拂菡萏，各魚兒在水面擺尾遊走，不由心生釋然，喃喃道：「公主，你覺得房俊是惜名節的人？」

「怎地不是？」襄城跟著起，端起自茶盞，緩步走到房側，憂心道：「人乃是名震京華的布榜首，又是今科文武狀元，這聲名卻是最為重要的。」

「哼！」房輕哼一聲，搖頭道：「聲名？我本是一介紈絝，聲名能好到哪裏去？」

「房郎！」見房妄自菲薄，襄城心中略不悅，正要出言勸解，卻被房揚手打了思緒。

「玉兒，你看。」房遙指魚池中的青蓮，輕笑道：「房俊說上一首小詩，請公主品鑒一二如何？」

「好。」襄城不知郎「文抄公」附，笑語嫣然道：「房郎這還是第一次為奴家詩呢。」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只可遠觀而不可玩焉。」

誦詠罷「蓮說」其中的三句后，房展臂輕攬襄城，正道：「玉兒，以後不要在妄自菲薄。你是房俊的妻子，最起碼...在我心中是這樣的。」

「房郎，不嫌奴家？」

「我對公主之，早已從詩詞中說出來了。」房輕吻佳人玉頰，遙池邊垂柳，呢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玉兒甘心為房俊喝下失憶藥酒，此事...若不能照顧公主一生，房俊心中慚愧難安吶！」

「房郎，眼下言已經被謠鼓，若是他們聯合起來，只怕...」

「太子殿下已經答應過我，此事儘力周旋。眼下萬歲駕親征，東宮監國攝政，玉兒還擔心什麼？」

正當二人相擁賞蓮呢喃時，范進引著小黃門疾步走進花園，站在花亭之下，拱手道：「明公，太子殿下差人前來。」

「嗯？」房鬆開襄城，轉朝著亭下去，只見小黃門頷首不語，不心生疑，「莫非生了什麼變故？」

「公公，快請前來飲茶。」房拱手相迎，寒暄一聲后，直正題，「太子殿下有何上諭？」

「房駙馬、襄城公主。」小黃門躬作揖，接著從懷中掏出紙箋，面帶焦灼道：「言們去皇城敲登聞鼓了。」

「啊？」此言一出，房、襄城、范進三人俱都倒吸一口涼氣，三人都通讀過《唐律》自然知道「登聞鼓」代表著什麼。

「駙馬莫要著急，此事太子殿下已經了下去。」小黃門雙手將紙箋遞給房，私語道：「太子殿下命奴婢將此信面駙馬，眼下言們正在東宮跪求見駕，咱家先走了。」

「好，范師爺快去送送。」房差走范進，手持信箋返坐回座位，喃喃道：「此信...是禍是喜？」

襄城黛眉顰蹙，出玉指輕雲鬢間被風吹散的秀髮，憂心道：「房郎拆開一觀便知。」

房點頭應聲，撕開信箋展開宣紙細細打量，在看到前兩句后，懸著的心瞬間便落了地。

「風雨雖狂，樹大深。」房朗笑一聲，「哈哈，太子殿下果然有心相助！」

「信上只有這兩行字？」襄城緩緩落座，捧盞呢喃道。

「還有兩行，我念來給玉兒聽。」房喜悅之下，也沒來得及細看，便將后兩行念了出來。

「糕點早用，遲則生變。」

此言一出，房和襄城臉頰俱都泛起紅雲，先前李承乾在酒宴上那指東打西的話兒，怎會瞞得過心智近如妖的襄城？眼下見李承乾再次催促，房心中無比尷尬，而襄城卻也是十分忐忑。

「這個...太子殿下...是怕我委屈了娘子？」房目掃到紙角，看到「閱過即焚」四個字后，轉將信箋別在束帶之中，準備回房再去焚化。

「房郎若是有心...奴家全依人便是。」語呢喃過後，襄城臉頰紅雲更增三分，沿著冰一直延到了雲鬢兩邊。

「來日方長，此事徐徐圖之吧。」房支吾一聲，起道：「天已晚，回房收拾收拾，準備用飯吧。」

說完，房故作鎮定負手離去，一邊走一邊嘟囔道：「房俊啊房俊，你可真是一個莽夫！怎地連看都不看，就誦念出來了？」

「房郎莫非是害怕連累本宮？」襄城坐在花亭之中，遙魚池菡萏吐蕊，神呢喃道：「本宮守宮以失，房郎卻不曾嫌棄，日後定要好生全心待他才是。」

回到書房，房即刻將書信焚化，眼銅盆中那淡淡火星，沉聲道：「此事絕非謠那般簡單，單單一首謠竟能一石四鳥，將本宮推到風口浪尖，看來此人不是才子便是名士！」

「會是誰？長孫澹？長孫津？長孫潤？蕭敬明？還是解元張文？」

任房如何猜測，他都不會想到這首謠竟會是出自監察史岑懋之手。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經過言敲擊登聞鼓，五樓雙方爭論等一系列事件的持續發酵，長安城中的輿論瞬間便呈現出了一邊倒的趨向。

正是因為流言蜚語的不斷惡化，一眾言紛紛伍奢、伍建章上附，站在值房中手持本章，一個個臉鐵青，看向房玄齡、杜如晦也沒有一個好臉兒。

在他們這些道學先生心目當中「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已經深骨髓，眼下對於房的不滿已經過其本發泄在了房杜二人頭上。

「哼！沒想堂堂天子腳下，竟然會出現如此齷齪之人！」

「不錯，此人還是當朝狀元，我呸，真真不配！」

「什麼布榜首，布紈絝才是真的！」

「我們三十八位言已經齊力寫好了奏摺，房俊就等著被參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群激吐沫星子四散紛飛，聽得房玄齡臉鐵青，恨不能立刻走出值房。

就在房玄齡苦苦忍耐之時，一聲高八度的嗓音響起，這才打破了值房中一池渾水的現狀。

「太子口諭：宣眾臣工去往崇教殿參加朝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