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院月亮門口，便聽到里面傳來那低沉渾厚的男聲。

說話聲是在院子里的，景延年已經起來了？

蕭玉琢邁步進去，只見景延年站在廊下，同一將領模樣的人在說著什麼。

邁步進院，景延年有所察覺，舉目朝看過來。

他原本眉宇輕蹙，看到的時候卻展一笑。

恍若今日這格外耀眼的，全都落進了他沉沉眼眸之中，讓他整個面龐都亮照人。

蕭玉琢也不微微勾起角。

仿若清風拂面，直人神清氣爽。

景延年又代那人幾句，便那人離開了。

蕭玉琢這才上前，“你既好了，怎的不去宮中參加宴席？”

景延年上下看，“多日不見，玉玉更了。”

蕭玉琢臉上一熱，挑眉道：“幾日不見，景將軍是越發油舌了！”

景延年眼目之中盡是熱切笑意，“心里話，真的。”

蕭玉琢白他一眼，“你的傷好了？都能起床活了？”

“人若天天躺著不，沒病也要躺出病來了。”景延年說話間，還赫赫生風的比劃了幾下，好證明他確實沒事兒似得。

蕭玉琢凝眸看他，“你既好了，怎的還躲在府上，不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紀王如今出盡風頭，他和越王都被制。

待紀王漸漸得勢，他和越王會被紀王輾軋的連骨頭渣都不剩吧？

“我若不趁著傷躲著，怎好紀王沒有防備？”景延年低聲說道，“他原本不是廢太子的對手，可卻突然反敗為勝，如有神助。甚是可疑呀？”

蕭玉琢輕笑一聲。

景延年以為不信他，“我并非覺得他帶兵作戰的本事不如我，雖然他本來就不如我。我這麼說可不是出于嫉妒，而是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按兵不，人查查。”

蕭玉琢點了點頭，“我也沒說你嫉妒他呀？事出反常是有妖，而且我見到那妖了！”

景延年聞言一愣，似是沒有聽明白，“你見到那妖？”

蕭玉琢勾著角，意味深長的看著景延年，“說起來，這妖還是你給勾到這兒來的呢！”

景延年眉頭皺的更，“玉玉，雖然你家相公有本事，可你也不能什麼事兒都往你相公上攬不是？”

“突厥公主阿爾，是不是你給勾到大夏來的？”蕭玉琢立時說道，“紀王納了新側妃，你知不知道？”

好似全然不相關的兩句話，放到一起說，那就有莫大的聯系了。

“紀王納了突厥公主為側妃？”景延年驚異道。

蕭玉琢點頭，“我剛從宮宴上回來。”

“不是從長安逃走了麼？原以為會回到突厥去，竟投奔紀王？”景延年眉頭皺的更。

顯然，他也很悉阿爾的那些手段。

蕭玉琢點點頭，“人執著起來的時候，大約比男人更固執。這次回來，我瞧著，多半是沖著你……”

瞧見景延年不滿的瞪眼看。

又補充了一句，“你和我來的，先前吃了虧，如今回來報復了。”

景延年抿了抿，“玉玉還知道什麼？”

“聽南平公主說，紀王此次回京，圣上還專門為捧著紀王，在宮中大辦宴席。不止是因為紀王打了勝仗。”蕭玉琢說道。

景延年一臉的不屑，“那算什麼勝仗？連廢太子的面都沒見著，俘虜了幾個投降的府兵，就算是打勝仗了？”

“紀王為圣上獻了寶，甚得圣上歡心。”蕭玉琢挑挑眉，“你別看不上人家不如你能打仗啊，人家懂得如何曲意逢迎，也是本事。”

景延年不屑輕哼。

蕭玉琢湊近他道：“紀王手下也有神武軍，神武軍中應該有你的人吧？”

景延年點點頭。

“我聽說阿爾從波斯和大食商人手中買了中神奇的藥材，阿芙蓉的。正是那藥材加之紀王的軍令狀，他士氣大增，你可能弄來阿芙蓉？”蕭玉琢問道。

景延年瞇了瞇眼，“玉玉消息好生靈通，我這邊也才剛剛知道有種藥，玉玉卻連這藥材什麼都打聽清楚了？”

蕭玉琢挑眉而笑，“所以說，你這是在佩服我了？”

景延年臉面微微一僵，小聲道：“別在丫鬟面前說，行不行？”

蕭玉琢哈哈大笑，廊外的下路上灑滿，廊的涼里，盡是爽朗笑聲。

景延年無奈看，“就不能顧及一下為夫的臉面嗎？”

“也不知是誰多年前說過，臉面都是自己掙的！”蕭玉琢笑著揶揄他。

看景延年一張俊臉越發尷尬，蕭玉琢總算收斂了笑，“好，以后咱們關起門來說。”

“阿芙蓉的事兒，我剛才已經吩咐下去，待拿到手，就人送去給你。”景延年正道。

蕭玉琢點了點頭，“那我就走了，上次因著來看你，還被我家祖母給足家中，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在這兒耽擱的久了，只怕又要被人看不慣了。”

景延年手別過鬢邊垂下的碎發，“連我都關不住你，蕭家人豈能真關得了你？”

“畢竟是我的親人嘛，我也不想我爹臉上無的。”蕭玉琢起道，“你好好養，我改日再來看你。”

景延年手握住的手，將纖細的手指攏在掌心，“我不想你來看我，我只想娶你。”

蕭玉琢甩開他的手，“聘禮準備好了麼？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嫁給你的！”

甩開景延年的手，輕笑著離去。

宛若一陣清風，來了，過他的心田，又輕緩而去。

卻把他的心，都一并帶了走。

……

蕭玉琢回到蕭家，琢磨著紀王先給圣上的寶貝是什麼的時候。

紀王正興高采烈的大辦宴席。

這會兒他好似已經勝券在握了，也不再害怕熱了圣上忌憚，公然在自己家中宴請大臣。

似乎連史言彈劾他結黨，他都不怕了。

他辦宴席，說是因為納了新側妃，卻是在戰中，沒能給新側妃一個面的儀式排場，虧欠了新側妃的。

這會兒這宴席，全都是補給新側妃的。

如此張揚的恩寵，可嫉妒壞了長安的好些子。

阿爾本來就是張揚的個。

加之紀王得勝，功不可沒，嫁給紀王若是為了報復景延年和蕭玉琢，又怎麼可能低調呢？

整整三日的流水宴。

紀王府花費幾許尚不知道，只知道三日剛過，紀王妃就稱病避不見客了。

這排場簡直比過門那會兒還大呢，心里怎麼能舒服？

紀王為了阿爾，有多張揚，蕭玉琢不興趣。

更興趣的是，阿爾這麼張揚，為什麼就不怕圣上揪著過去的事不放呢？

而且當日宮宴，公然出現在皇宮里，就不怕圣上認出來？

一直到現在也不見圣上對有任何的舉呀？

“娘子，不好了！”

蕭玉琢正琢磨著紀王府的事兒。

梅香從外頭匆匆進來，氣吁吁的說道。

蕭玉琢眉頭一跳，“這都什麼病，不是說過很多次了麼？先說事兒，別一上來就不好了，人莫名其妙的心慌。”

“紀王側妃小產了！”梅香按著心口說道。

蕭玉琢撇了撇，“阿爾這才過門幾日呀，就……”

話沒說完，反應過來，瞪眼看著梅香。

“你說十五娘？！”

梅香重重的點頭。

蕭玉琢噌的起，“備車，去紀王府！”

“娘子，突厥公主就在紀王府上，您現在去……會不會有危險？”梅香低聲問道。

蕭玉琢瞇了瞇眼睛，“多些人跟著，若是阿爾出現，莫要靠近！十五娘此時必定危險！我得去看看！”

竹香立即吩咐人去備車，并挑了好幾個從宛城一路帶過來的好手，隨行護從。

“其他人得到這消息了麼？怎的今日你這消息比竹香的消息還快？”蕭玉琢在馬車上問道。

梅香了，“竹香打聽的都是外頭的消息，廣源商會和長青幫都是在市面上跑的。婢子打聽的是各家宅院的消息，像這種事兒，丫鬟仆婦們最好碎了，誰家的小妾得了寵，誰家的丫鬟爬了主子的床……們最好議論這些了。”

蕭玉琢點點頭。

“婢子聽說的時候，三夫人那兒應該也有消息了。”梅香說道，“不知道三夫人這會兒去了紀王府沒有？”

蕭玉琢琢磨著，十五娘雖嫁了人，也是三夫人上掉下的。

旁人不來為蕭家的姑娘撐腰，三夫人肯定要來的吧？

果不其然，趕到紀王府外頭的時候，恰三夫人已經在紀王府外了。

不過看著三夫人所帶的一行，面紅耳赤的樣子。

大約是被紀王府的人給擋在了外頭。

蕭玉琢微微蹙眉，“當娘的來看看自己小產的兒，這說得過去吧？”

梅香香都連連點頭，“說得過去，應當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