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柯帶著周蔚,和其他四五個人正在翻書,他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看到宋懷瑾便迎了過來,謝南柯道:“大人,只有兩本文冊能看,其他幾本本來便生霉,此番被煙火氣熏過都變黑了,大部分字跡都看不清。”
宋懷瑾問:“你們查到哪一年了?”
“只查到建元二十四年。”
“也就是說只看到了九年之前的。”宋懷瑾上前親自去看那幾本文冊,一看之下,果然本本字跡模糊,他一拳錘在桌案上,“這本是最有希的線索。”
戚潯也上前來翻看,“最中間的幾頁還能看,其他地方的,也不是沒有辦法——”
宋懷瑾眼底燃起一希,“怎麼說?”
“用草木灰,再加上驛做飯剩下的鴨骨頭燒脆之后磨灰,二者混在一加水泡紙,便可讓這紙上的熏黑褪,或許能看出原來的字跡。”
這法子聞所未聞,宋懷瑾有些遲疑,戚潯卻越發定了心思,“將現在能看出字跡的裁下來統總,再用我說的法子將剩下的紙張拿來褪,能排查多排查多。”
宋懷瑾見言辭盎然,便道:“那你來做,不過我眼下不能給你全部人手。”
戚潯點頭,點了周蔚和謝南柯幾個,讓其中兩人留在原統計能看出字跡的,帶著周蔚去找草木灰和骨頭灰,劉義山又讓張迅幫忙帶路,一齊往鍋爐房去。
鍋爐房就在廚院邊上,比戚潯想象之中更大,兩口架起來有一人高的大鍋立于正中,四周則掛著許多燒水壺,大小爐灶皆有風箱,一進門便覺熱浪人。
張迅解釋道:“有時候接待的人多了,這麼多熱水還不夠用,而到了冬天,幾口水井有可能全部凍上,全靠這些爐灶才有水吃。”
戚潯要的灰不多,只是燒骨頭費事,待配好灰水,已是一個時辰以后,待回到廂房,所有看不清字跡的紙張已被裁減下來,謝南柯發愁的道:“有七百多張。”
這上面記載了多年記錄,張數自然不,其他人一聽先氣餒,戚潯卻干勁十足,“才七百多張,比我想的要,咱們努努力,明天之定能看完。”
謝南柯被鼓舞,然而當真開始做,卻比他想的更麻煩,紙張浸泡時間要拿得準,否則連原本墨也會被泡掉,而要看清字,還要將紙烤干些,如此來來回回,看清一張紙,便要花上許多功夫。
眾人從下午忙到晚上,也只泡了百張不到,宋懷瑾則將重心轉移到了查問驛下人上,他不相信余鳴來驛站后毫無異常,因此事無巨細的審問,又核對所有人供詞,想從中找出錯,一時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唯獨田萬春和辛原修在準備第二日早晨離開的行裝。
時辰一轉眼便到了子時前后,房外寒風猛烈,眾人用了幾口熱飯,又開始干活,這活計細碎,幾個大男人干的分外憋悶,待到了丑時,更是又困又乏提不起神,便是宋懷瑾都帶著人回來歇下。
見戚潯還在干活,宋懷瑾道:“行了,回去歇著,明日再查。”
戚潯也有些疲憊,然而一件事未曾做完,心底有牽掛到底不安生,便留了下來,周蔚和謝南柯見都如此,當下仗義相陪。
到了后半夜,周蔚困頓非常,想出門吹個風醒醒神,然而很快便探頭進來道:“田公公帶來的人要走了,這會兒倉房那邊有人在裝車呢,卿大人起來,準備去送他們了。”
戚潯也不打了個哈欠,“天快要亮了,罷了,你們去歇著吧,我看完這十頁也去睡了。”
謝南柯和周蔚對視一眼,仗義到此為止,轉去隔壁廂房睡覺,戚潯說是看十頁,卻也忍不住多看了幾頁,他們這一晚上忙活,又多看了兩年的記錄,如今時間已到了建元二十一年,也就是十二年前。
戚潯尋著余鳴的年紀,若這一兩年的記錄再找不出線索,那再往前便不可能了,那時候的余鳴還未考中進士,自然也住不了這驛。
困乏的不住打哈欠,就在想要回去歇下之時,一個“余”字映的眼簾,眼瞳一睜,陡然清醒過來,拿著紙去燈下細看,愈發確定了“余鳴”二字,其后記錄看不真切了,可這二字卻是實實在在,急忙往前后兩頁的記錄看,想看余鳴到底哪日住,這時,又一個悉的字進了的視線。
心頭猛地一震,“會有這般巧合嗎?”
窗外的天由墨變藍,天快要亮了,思及此,神一變朝外走,先推開隔壁廂房的門,也顧不上里頭睡得都是男人,高聲問,“卿大人呢?”
王肅朦朦朧朧答話:“去送田公公他們了!”
戚潯將門一關,忙往東邊去,走出幾步,又覺不對,轉了方向往驛站正門跑,未披斗篷,刺骨的寒風刀子一般,也顧不上,待跑出館舍大門,果然看到幾個人在外站著!
田萬春包裹的嚴嚴實實,正抱怨道:“約好的卯時見,怎麼還不來?若是在京中,這會子都要上朝了!”
宋懷瑾和楊斐在旁相送,安他再等等。
“卿大人——”這時,昏沖出個人影,正是戚潯,邊走邊道:“大人,辛將軍不能走,他與余大人有過別的集,卻瞞未報!”
氣吁吁的跑到宋懷瑾跟前,“十二年前,辛將軍和余大人曾一同住芙蓉驛,此番余大人還死在驛,辛將軍不可能記不起此事!他是故意瞞!”
宋懷瑾有些震驚,楊斐和田萬春也變了臉,他們愣了一瞬,宋懷瑾立刻道:“那便要留他好生相問了!”
他抬步進門,是要去找辛原修的架勢,田萬春和楊斐對視一眼,亦立刻跟上,幾個人風風火火返回,沿著回廊往東邊館舍去,然而還未走到跟前,廚房的方向忽然沖出來一個嚇壞了的驛差——
他大驚失的喊道:“死人了!鍋爐房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