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瑾一聽,立刻讓人將胡立找來。
此時天已大亮,整個驛站都知道辛原修死了,祈然幾個也趕了過來,眾人圍在外頭議論紛紛,心底自然比余鳴出事那日更為害怕。
林巍推著傅玦過來之時,胡立正一瘸一拐的被帶房,眾人為傅玦讓開路,他便在門外聽著里頭問話。
胡立比其他人都要平靜,一聽問起了地獄之說,他道:“八熱地獄你們不知嗎?黑繩地獄,合眾地獄,焦熱地獄,大焦熱地獄,等活地獄2……”
他知辛原修死在熱鍋里,便道:“余大人死的時候我便覺得不對了,他的死法,分明是黑繩地獄的刑法,此獄之中,獄卒以熱鐵繩捆縛罪人,或斫或鋸,痛苦萬分;而這辛將軍的死法,是喚地獄的懲罰,此獄將罪人投熱鑊中煎煮,或鉗開罪人口,灌烊銅燒爛五臟2,這是馬頭明王對造過罪孽之人的懲罰!”
他忽然虛虛瞇著眼睛念了句佛偈,又雙手合十道:“他們定是罪孽深重,而弟子謹信明王,愿明王消除弟子無明業障,免弟子一切惡咒邪法——”
他神神叨叨的,戚潯一邊繼續檢查辛原修的尸一邊問他:“黑繩地獄和喚地獄,是懲罰犯了哪種罪孽之人?”
胡立瞬間睜開眸子,虔誠的道:“凡造殺生、盜罪者墮黑繩地獄,凡犯殺、盜、邪、飲酒者墮喚地獄2,余大人和辛將軍,多半是犯了哪一宗。”
宋懷瑾令他退下,而后疑問道:“若真是如他所言,莫非余鳴犯過殺生和盜?辛原修又犯過殺生、盜、邪嗜酒中哪一條?他們十二年前住過芙蓉驛,此后再也不住進來,莫非他二人曾在此犯過何事,所以這些年對芙蓉驛頗為避諱?”
宋懷瑾說完看向劉義山,劉義山抹了把額上冷汗,“十二年前下還未來驛站管事,下來后,未曾聽說驛出過事端,別的不論,至驛未出過人命司。”
時間線拉長到了十二年前,宋懷瑾仔細一想,忽然道:“若我不曾記錯,十二年前正是余鳴考中進士的那年,此番來前我去吏部衙門,看到他是建元二十一的二甲進士,后來外放北邊嚴州崇元縣為縣令,直至今日做了嚴州太守,可謂運亨通。”
他言畢又看向辛原修的尸,“辛將軍是行伍出,若我所料不錯,他應當也是建元二十一年前后走的武舉,他們二人一個文一個武,當年能在芙蓉驛做什麼?還是有別的事我們不知,有人一路追到了芙蓉驛報仇?”
楊斐在外道:“驛沒有超過十二年的驛差,只怕無人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可兇手會用這樣的法子,示以懲戒之意,必定是深信佛理之人。”
祈然也點頭,“不僅深信佛理,還信到了走火魔的程度,說不定還將自己當做了馬頭觀音的化,在世間行使懲罰的權力。”
兇手用這般殘忍的手段害人,的確有祈然說的意味在,宋懷瑾正點頭,朱赟帶著個名楊運的雜役從外走了進來,“大人,他說昨天半夜看到過辛將軍。”
屋外眾人俱是神一變,宋懷瑾走到門口問:“昨天半夜是何時?你在何看到辛將軍的?”
“大抵是寅時初刻……”
楊運相貌老實忠厚,被所有人盯著,束手束腳的站在臺階之下,“小人看到辛將軍,往最北邊的獨院去了。”
最北邊的獨院正是傅玦住的院落,傅玦本是局外人一般在旁瞧著,此時不由輕蹙了眉,他后的林巍更是瞪大了眸子,“你是說北邊的獨院?”
楊運顯然還不知北面的獨院里住的是誰,點頭道:“是,當時以為辛將軍與院客人有約,小人是飲馬池的雜役,這幾日辛將軍的馬兒是小人照看,他也時常去飲馬池看馬兒,他的背影小人不會認錯——”
林巍一臉匪夷所思,“可真是見鬼了,昨夜我們早早歇下,何曾見過什麼辛將軍?一個雜役一面之詞,難道辛原修的死也與我們有關不?”
“倘若不止證詞呢?”
戚潯又勘驗了半晌尸,此時從走出,神嚴肅,將掌心攤給宋懷瑾看,“大人,適才又在辛將軍指甲里發現了此。”
那是一枚米粒大小的薄片,戚潯道:“這是白附子,有祛風痰,定驚搐,解毒散結,止痛之效,常做醫治外傷之用。”
看向傅玦和林巍,“我在世子院的藥渣中看到過此藥。”
傅玦揚眉,林巍亦是眸子一瞪,那日他親眼看到戚潯去看他們倒得藥渣,沒想到當真埋了禍端。
宋懷瑾沉聲道:“人證證都指向世子,世子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