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潯捋了捋,點頭,“眼下這些證據來看,是這樣。”
傅玦立刻讓楚騫去李廉,他一走,這中堂便只剩下他們二人和四尸,戚潯怕有所,還在尸之上探看,傅玦忍不住問,“我聽宋卿說過你的世,你是幾歲拜的仵作為師?”
戚潯也不意外傅玦知道這些,頭也不抬的道:“十歲拜的。”
傅玦又問:“你拜,老師父便收嗎?”
戚潯聽到此手一停,抬眸見傅玦目溫潤,并無輕視鄙薄,似乎只是好奇的驗尸之從何而來,呼出口氣,也不必多做瞞,遂一邊整理尸容一邊道:“自然是不收的。”
“卑職出罪族,那時不過是義莊里一個跟著老看守斂尸的雜役,師父他老人家也是家道中落,一開始擔心我族中罪過未曾清算完,萬一收了我惹禍上,后來去義莊去的多了,漸漸知道我族中犯了何事,又見我誠心求教,磋磨了半年才收了我。”
傅玦接著問:“你彼時才七八歲,如何敢斂尸?”
戚潯抬眸瞟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問的這般多,可上司問,也不敢不答,便滿不在意的道:“世子不知,當年我從族中被押送京之時,路上和當年遭了災荒的流民一道,最殘忍時,說是殍遍野也不為過,因是如此,到了義莊倒也沒有多怕。”
傅玦此時未再接著問,仿佛在想那是怎樣的形,戚潯又看他一眼,果真從他眼底看出了悲憫來,抿出一笑來,“也是沒法子的事,族中長輩犯了事,我年紀雖小,卻想活下來,當時也幸而能去義莊,若是流放關外,若我這般年紀小差的,多半死在路上。”
這是十年前的事,戚潯說來語氣輕松,仿佛在說旁人,傅玦幽幽的道:“你心倒是堅韌通,極不自苦,后來跟著師父京的?”
戚潯又笑,“世子大抵不懂我們這些人,慘也是慘的,不過能活到如今,自苦無用,當時我拜師父,也是想求個別的生路,后來師父看重我,求了當時州的主,帶著我一道京,我拿師父當父親相待,可惜他老人家早些年也坎坷,落下了病,去歲便駕鶴西去了。”
戚潯面上蒙著面巾,說話甕聲甕氣的,亦看不清表,可無論是在外的明眸,還是說話的語氣,都有種飽磋磨后的不屈灑,仿佛那些苦難當真是過眼云煙,輕輕一拂便散了。
“那你喜歡驗尸嗎?”傅玦又問。
戚潯聽見此問,微微一愣,但凡知曉世一二的,不得要問問過去經歷了多苦楚,可所有人,包括宋懷瑾在,都先為主的認為是被迫選擇仵作行當,這行當與尸為伴,臟污可怖,更兇煞不吉,他們都覺得沒有哪個姑娘會真心想驗尸剖尸。
傅玦份尊貴,年紀輕輕大權在握,沒想到傅玦有此“多余”一問,抿了抿,垂眸道:“起初也罷了,后來覺得做仵作也極積功德,便想投此道。”
傅玦好整以暇的問:“如何積功德?”
戚潯指著面前的四尸,“世子看他們,他們各個死的不明不白,再也開不了口,天大的冤屈,也不過是一口棺槨一抔黃土便掩蓋了,他們多難啊,若真有鬼魂,他們或許在悲哭,在喊冤,可這世間誰人能聽到?”
傅玦眉眼微深,“你能幫他們說話鳴冤。”
戚潯下頜微揚,眼底華盈盈,“所以卑職說做這個行當,是在積功德,他們若有在天之靈,也定是謝卑職的。”
傅玦片刻未曾接話,這時,院門口有腳步聲響起,是楚騫和李廉來了,傅玦忽然又問:“你這些世,對許多人都說過?”
戚潯眨了眨眼,“相的但有問的,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帶著笑意道:“遮遮掩掩哄騙別人,反倒讓大家覺得那些舊事多見不得人。”
傅玦未再多言,待李廉進屋,便吩咐他搜查書院,李廉應是,立刻帶著府衙差役們出了院門,這時,周蔚才姍姍來遲了。
他上來先告罪,傅玦自然寬容,周蔚進屋走到戚潯邊,小聲道:“眼下做什麼?”
戚潯道:“去看琴舍和藏書閣,曾文和二人的尸我已看完了。”
傅玦聞言道:“去看吧,但有發現,稟明與我。”
傅玦不同去,戚潯和周蔚皆是輕松,脆聲應下,帶著周蔚出了門,周蔚走在后,一邊走一邊與低聲說話,笑著應了,又不知周蔚說了什麼,沒忍住擰眉瞪了周蔚一眼。
待二人出了院門,楚騫忍不住道:“戚仵作與大理寺眾人倒是親厚,主子,咱們不跟著去看看嘛?”
傅玦搖頭,眉眼帶著幾分慈祥的道:“時坎坷,有人待親厚自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