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沒錯！

不就是奏折嘛！不就是帝嘛！我看！我做！

——

子夜，帝京第一場大雪如約而至。三兩梅花自宮紅墻橫斜而出，梅枝承雪，暗香浮，天地間恍若披上一層白綢。

楊堅回到丞相府，仆人接過他落雪的大氅，恭敬地道：“大人，有客來訪。”

“誰？”

踏過層層白雪，楊堅緩步行至院。寧王正捧著個手爐，坐在院獨自下棋。

黑白兩子皆由他心意所出，紅木棋盤上，棋子縱橫錯，此局正是難解難分。

與自己對弈，看的清弱點，看得到套路，棋盤走向皆由自己掌握。

一枚白棋落，寧王抬頭，角輕彎：“皇帝親政第一天，丞相當真是忙。本王在此候了幾個時辰了。”

“寧王殿下，藩地路途遙遠，昨日陛下親政的信息剛出，今日寧王便到了，殿下倒是一點都不磨蹭。”

“作為唯一在世的親，來效忠侄，必然是不能磨蹭。”

楊堅淡笑，捻起一枚黑子，只那輕輕一放，便徹底堵住白子的后路：“可王爺京后，第一個來見的，卻是楊某。”

寧王是玉唯一還活著的同輩，先寧王是前幾年去世的。

楚王那邊，爵位已經繼承到了跟柒柒同輩的這一代，是個十多歲的比柒柒還小的男孩子，遠遠沒有早已年的寧王心機多。

項思羽囑托楊堅務要警惕寧王的野心。寧王心不正，若登基為帝，利熏心，是為大歷大害。

寧王無論如何是沒有辦法繼承天寧國那一邊的皇位的，而如今的大歷皇位是二者合一。如果寧王要取柒柒而代之，就是要兩國再次分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所有人之前的努力取而代之。而且，寧王要的也不是天寧國皇位，只是大宛的皇位，一旦柒柒死，天寧國那邊的皇位似乎無人可繼，項思羽沒有孩子，項思羽的父親登基時早就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如要找繼承人，得往上尋好幾代了。

項思羽作為攝政去世的時候，寧王就已經考慮著要進京了。但是攝政王之死不是天子之死，藩王沒有理由進京。而如今柒柒“走出”攝政王之死的哀痛，正式親政，為了親政辦一個正式的親政大典，他作為藩王，就有理由要進京了。

柒柒不懂這期間的彎彎繞繞，只知道自己今天之后，就必須得自己上朝了，換跟母親一樣式樣的服，戴著十二旒冕，在沒有項思羽的幫助下，做帝了。

“本王知道，你忠心于攝政王，忠心于先帝。但本王尚未年過半百，還沒那麼快死！陛下這樣一個小姑娘，年且脆弱，已故的攝政王并云丞相傾盡心力也沒培養才，仍然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繡花枕頭、紈绔子弟，當真能穩得住大歷江山！？”

“扶持明長公主為帝，是當年經過群臣朝議，全票通過的，且嘉佑帝明德帝都有詔立明長公主為皇太。”

寧王瞇起眼睛，勾起一抹測測的笑容，讓蒼老且爬滿皺紋的臉更加猙獰：“所以，你們需要一個有皇室統的人，為攝政王，聯合執政。”

“就像，安王殿下那樣——”

“楊相，我知道，你一個人領導群臣，難免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我們如果合作的話，我會很樂意為你分憂解勞的。”

……

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夜。柒柒醒來的時候，雪已經厚的足足沒過靴子。

“鄭嬤嬤，楊堅呢？”

這是柒柒穿戴整齊后的第一句話。

“奴婢不知，但是剛剛夏公公來過，讓陛下用過早膳，便去書房。許是楊相在那里等著陛下。”

“真是。說好的今日會來教我悉政務呢，竟然連人影也見不到。”

柒柒飛快地用完早膳，便往書房奔去。

“楊堅，朕來啦！”

書房的門被豁然打開，里面空無一人，只有桌面上放著的厚厚幾沓奏折！

柒柒的臉一瞬間就黑了，然后馬上換哭無淚的表。

“陛下，這是江相大人一早就吩咐奴婢放在書房的。他說若是陛下先到了，就先看著。”

殺千刀的，足足比人還高！

“這些都要看完？”柒柒已經完全忽視了自己的份，對著夏公公作出一副苦瓜臉。

“自然。”楊堅人未至，聲先至。在柒柒扭頭的那一剎那，踏門而。

輕裘緩帶，臉被雪凍出了淡淡的紅，配著健康自然紅的，似夏日里的櫻桃……

啊！好帥！

啊！好想咬一口！

一定是甜的！

柒柒突然就忘記了要批數百份奏折的煩惱，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楊堅。

楊堅自屏蔽掉柒柒飛過來的紅泡泡，正聲道：“臣是來履行合約的。臣說過親自帶你悉政務，臣說到做到。”

“來啊！咱們看奏折。”柒柒滿面笑容地挽起楊堅的胳膊，一邊往案邊走，一邊給夏公公和鄭嬤嬤遞了一個眼。

一瞬間書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柒柒正準備開口說話，楊堅便從紅封皮的一沓出一本，遞到柒柒的面前。

“紅封皮的都是請安折子；藍封皮的是各司員的日常政務上書；較為急、重要的事是綠封皮的奏折，再急重要的事則會用八百里加急，上三道火漆。”

柒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桌面上的“健康三原”，想來夏公公作為司禮監的大太監，早就把奏折按要求給分好類了。

柒柒打開這本來自禮部侍郎的請安折子，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末，大筆一揮寫上：“朕閱。”

“嘿嘿嘿。你看，這一本就批完了！”柒柒捧著奏折，像一只尋到寶的寵，急切地想要獻寶于主人。

楊堅一陣扶額：“陛下，政事不可如此敷衍。”

“你剛不是說這是請安折子嘛！我看之前思羽叔叔有的時候也是這麼敷衍的！”

“請安折子一般不會說些什麼大事，但偶爾會代一些員家里的況，比如婚喪嫁娶。如果涉及誥命，是需要陛下你斟酌的。請安折子攝政王不會細看，但會大致瀏覽一番。”

“哦！”

“……”

楊堅取回那本請安折子，掃了一眼幸好都是廢話，又給丟了回去：“原本想著你先從簡到易，沒想到給你請安折子你反而不上心。”楊堅出一本綠封皮的，是贛南布政司發來的奏折。

奏折上寫了什麼尚且不論，而且后面已經附了閣幾位大學士的票擬。楊堅陪著柒柒耐心地看著，的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云外。

啊！好煩！看不懂！

臍橙樹被寒凍壞了，為什麼不給樹裹一層棉襖呢？

給樹保暖不就好了，閣幾個老古董為什麼要寫那麼多、那麼長的票擬？

終于看完了，楊堅提問：“你覺得采用哪個大學士的建議比較好？”

“啊？”柒柒覺得建議都差不多，便隨便指了覺得字最好看的一個，“我覺得楊閣老的建議非常不錯。”

“楊閣老的建議是不錯，但太過理想化，不好實施，倒是季大學士的建議更為合理。”

“你都心里有決定了，為什麼還要詢問我的意見？這些事你都能理的，不是嗎？”

“這是要鍛煉陛下的能力。臣能輔佐地了陛下一時，輔佐不了陛下一世。”

柒柒無名怒火起：“什麼一時一世的。我要你生生世世都陪在我邊的。你們權臣不都很喜歡大權在握的覺嗎？我放權給你，從今天開始，大歷的一切都由你決策，反正這些事你都可以做決定，本用不上我，我什麼都不懂！！”

“對，沒錯，就是這樣！我不干了，我辭職不干了。你以我的名義攝政算了，這樣，你的權力來源自我，你就能一直陪在我邊了。”

“陛下，慎言。”

攝政這兩個字敏地及了楊堅的神經，他想起昨夜那個不算和諧的對話。

“陛下此后，萬萬不得再提攝政二字。退位大事，豈能兒戲。退一萬步講，陛下難道忘了合約的事嗎？”

阿這！

還是白字黑字讓人簽下的！

不干活，就沒有男子！

柒柒突然就哭無淚了，這種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就不該那麼早寫個合約約束住自己。

好吧好吧！

柒柒認命一般扯過一本藍封皮的奏折，被迫認真看了起來。

柒柒老老實實地主看了幾本，楊堅覺得應該收心了，柒柒知道自己在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

“楊堅，我了！”

“夏公公。”

“楊堅，我了！”

“鄭嬤嬤。”

一大碗宮廷制茶和一大盤香桂花糕被端了上來，柒柒并沒有出原本饞一般的模樣，而是在心底默默雙手合十，虔誠道歉。

對不起，我知道浪費食是可恥的，但是這一次，我不得不犧牲你們，來換取我的自由了！

生命誠可貴，食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夏公公和鄭嬤嬤前腳剛走，柒柒便在拿茶的時候，不小心揮落奏折，并且在楊堅無奈去拾奏折的時候，不小心手，將茶灑了他一袍。

茶太燙了，還是不舍得損害他那張俊臉的。

還沒等楊堅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柒柒已經一溜煙沖出門去，消失在書房。

“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