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隋再次被劍璽帝傳召宮。裴寅以為這次終于可十拿九穩,經由肅王府舊臣們的一番“教化”,隋該拎得清孰是孰非了。曹太后、元靖帝他們才是惡人,而他裴寅在暗中扶持幫助他重回雒都,隋理應站到自己的陣營中來。
然而隋神依舊淡然,并沒有表出要與裴寅推心置腹明志長談的意思。
這大大出乎劍璽帝的預判,難道隋不想報仇雪恨?他心中懲惡揚善的正義呢?匡扶北黎皇室的赤子之心呢?
劍璽帝差一點就要在隋面前繃不住了,有些話作為帝王他不該說的太直白,他還想占據上風,手握主權。畢竟他是天子,是他賦予了隋能重新施展抱負的機會。
大明殿椅席炙手,到了一年中最酷暑難耐的時節。許有德示意小太監們又搬上來一鼎巨型冰鑒降溫。
劍璽帝解衽袒,岔開雙坐在丹墀上,目呆滯了許久。
“朕待他還不夠好麼?要不是朕替他多方周旋,他在錦縣上做的那些小作早就被老妖婆發現了!果然是喂不的白眼狼,難怪當年皇兄要至他于死地。”
許有德垂首聽著劍璽帝喋喋不休地絮語,要是這位君上肯把力用到治國上面,何故得不到權臣們的擁戴與支持?那些向著曹家說話的人,未必都是佞之臣。而倒曹派里打著支持裴氏旗號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清流忠臣。
“讓梅若風給朕盯他,看他私下里都和什麼人接過?是不是背著朕跟那老妖婆沆瀣一氣了?”劍璽帝氣急敗壞地道。
許有德恭順聽命,旋即步履蹣跚地退出殿外。那幾個肅王府舊臣又鬼鬼祟祟地來面圣。他們打心眼里瞧不起許有德這些閹人,殊不知許有德心里也同樣瞧不起他們。
劍璽帝要是沒這幾個所謂的太傅從中教唆,裴寅就算不了一代明君,也總比弱無能的裴彬要強上一大截。
隋站在宮門前,抬眼覷向天際上的那團金烏,他預到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就快要暴到之下了。
顧白經過累日地跟蹤,終于確定和安睿聯系的人正是曹宗遠。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過確定下來教人心下有了數。
“安睿他妹妹被曹宗遠關在曹家別院里,整日都有重兵把守,想要把解救出來比登天還難。”
顧白和隋在樹林中的茅草屋相見,二人上都熱汗涔涔,尤其在這樹林里還有許多蚊蟲出沒。
“看來我在錦縣上的一舉一,曹家早就一清二楚。我還以為自己做的很呢。”隋自嘲地笑笑,“幫我弄一份曹宗遠別院的構建圖紙,我想法子把他妹妹救出來。”
“你?不行,你太容易暴了。還是我再想想辦法。”顧白皺眉搖頭,一手捋在下上,“曹宗遠比他哥哥要明許多……”
“我自有妙計,只不過人救出來我沒地兒藏。”
“這點你放心,但凡能把人救出來,我就有地方安頓。”顧白頓了頓,不可思議地道:“你真有法子?”
隋低眉緩笑,算是默認下來。二人商議好對策后,又頂著烈日分別離開。
在回侯府的途中,隋突然改變行走方向,在街市上不斷地繞圈,最終出現在兩個男子后。
兩個男子本趴在巷口墻壁上向外張,突然雙耳聽到后有料之聲,忙地轉刀。
卻見隋沖他二人微微一笑,玩味地說:“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今晚去老地方等他。”
二人互相對一眼,有些尷尬地應承下來。讓監視對象發現自己的蹤跡,這是他們的失職。
晚夕,隋如約來至那座小院,他來過這里,算不得陌生。倒是來與他見面的梅若風有些不好意思,“讓侯爺見笑了。”
“你們得在皇帝和太后那里差,我明白的。”隋大喇喇地坐到八仙桌前,“我今兒找公公來此,是有個忙想請公公幫一下。”
“喲,侯爺客氣,有什麼示下,您盡管吩咐。”梅若風著尖銳的嗓音,笑道。
“肅王府的那幾個舊臣找過我,想必梅公公早就知道了。”
梅若風承認點首,道:“那幾個老東西仗著有今上撐腰,又打著倒曹的旗號,在朝堂上有一定的呼聲。”
“我對他們說的話不甚在意,但他們手里扣留著一個孩兒,是我舊部將士的孤。”
“我明白侯爺的意思了,我這就派人在雒都城中搜查,定把這個孩兒找出來。”
其實隋這次越過許有德來見梅若風,就是一種默契地無聲回應。許有德和梅若風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們之間的聯手已正式達。
隋提著從街市里買的吃食回府,見染正在寧梧的攙扶下在庭院里散步。
“都吃過晚膳了,你還買這麼多小食回來?”染上拒絕著,但眼睛始終都盯在隋手里的袋子上。
俄頃,染已坐在桌前吃起來,“哎,我要胖死了,都怪你。”
隋替染剝皮、斟茶,起手在角上抹了抹,說:“哪里胖?不胖的。”
“今兒太醫院來了兩位醫給我請脈。”染吃的有些噎嗓子,端起茶盞灌下一口茶,“估計是要跟皇帝和太后匯報。給我開的方子我看過了,沒甚麼問題。”
“娘子覺得他們靠譜?”
“藥方沒問題,不代表藥材沒問題。我讓寧梧跟他們回太醫院取了藥,回來都給理掉了。”
“我其實……”隋又替染掰開一塊糕點,“娘子,咱們商量件事好不好?”
染驀地抬眼,狐疑地問道:“你咋還跟我客氣上了?”
“安睿的妹妹被扣在曹宗遠的別院里;我舊部下的兒被肅王府那幾個老東西攥在手里。染染,男人們爭奪天下,不該把人攪合進來。讓子遭這種苦難,是卑鄙更是無能。”
“你想把我送回錦縣?”染放下吃食,“我妨礙到你了?”
“染染,我是擔心有人打起你的主意。若你被他們逮住……”隋的眼圈紅潤起來,“你和孩子是我的命。”
“回錦縣路途遙遠,我現下不宜遠走,容易傷及腹中孩兒。再則我沒有單獨回錦縣的由頭,太后和皇帝那里說不過去。你放心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不要有后顧之憂,寧梧會保護我,我自己也會保護我自己。”
隋唉了一聲,拉住染的手,“以前我們說得多做得,以后都要慢慢反過來。”
沒過幾日,顧白便搞到了曹宗遠別院的構建圖紙。隋先是認真研究一番,將庭院結構記于心,之后才去找顧白商議計策。
顧白想都沒想便否決掉了,反駁地說:“你這是什麼爛法子?萬一沒按你預料發展,搞不好你自己都要命喪于此。”
“所以才要你在外接應我嘛。”隋眸微挑,嘻嘻笑道,“我只要一炷香的時間,若是失敗,我全而退。”
顧白從未見過隋嬉皮笑臉的模樣,見他終于像個弟弟似的央求自己,反倒不好開口回絕。
于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里,曹宗遠的別院里突然燒起熊熊大火。隋只一人潛庭院里,趁院中眾侍衛混逃命之際,很順利地找到安睿妹妹所在的房間。
子早已嚇破了膽,還以為隋是來要命的人,死命掙扎拒不配合。隋一掌敲在的腦后,見人暈厥過去,扛起就往外跑。
眼瞅著翻出府院高墻就能勝利,偏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侍衛追趕上來。隋當即豁了出去,將人像拋重一樣拋出府外,好在候在墻外的顧白將人穩穩地接住。
隋卸下束縛,輕手利腳地翻越出去,和顧白等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之中。子被顧白連夜藏起來,隋也極速回到府中裝作若無其事。
翌日,曹宗遠震怒,將別院侍衛們狠狠責罰了一頓。
“你們這麼多人都是吃白飯的?我養你們有什麼用?連個娘們兒都看不住?”曹宗遠在庭院中央叉腰斥道。
“大帥,這火放的蹊蹺,定是人為所致。”侍衛領首叉手說道。
“廢話,當然是為人所致,為的就是擄走紅燕!”
紅燕便是安睿妹妹的花名,長得特符合曹宗遠的胃口,床笫之事也過詳盡調教,把曹宗遠伺候的特別舒坦。不僅僅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還是他于飛之樂的溫鄉。
“起火地點是心設置的。”侍衛領首又說了一句。
曹宗遠恢復理智,沉聲道:“帶我過去瞧瞧。”他已經意識到對方對府中結構特別悉,八是有應在幫其做事。
曹宗遠本就生多疑,越瞅這些侍衛越覺得就在其中。尤其這些侍衛在昨晚為了保命,并沒有對紅燕拼死保護。這導致他們多都帶點心虛,一被曹宗遠盯就渾不自在。
直覺告訴曹宗遠,這件事定是隋所為。但隋的一舉一全都在他們的監視下,侯府安靜無聲,他又絕不可能是自己所為。難道隋在雒都城里還有別的支持勢力?
曹宗遠將事的來龍去脈說與哥哥,曹宗道著胡須深思許久,道:“我去面見太后,若太后應允,咱們就跟隋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