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城，城樓之上。

“住手！”

一聲厲喝的同時，一縷充滿殺機的寒已經抵在駱文斌的脖頸上，那鋒利的涼意，就像是十五年前那一夜，在篝火中混不止的刀劍。

駱文斌心頭大駭，不過一瞬間，邊卻又出一慘然的笑。

他著正驚訝得瞪直雙目的慕容云，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來送死的，你心里從來沒有對這城墻下的三萬英魂愧疚過吧，慕容將軍？”

“不……”慕容云看著站在駱文斌后，穿著守城軍鎧甲，臉沉慍怒的周絮，他立即喝道：“放了他！”

“他要殺你！”

也許是才經過山城中屠殺的那一夜，便日夜不停得趕到這里，年的眼眸中，殺機濃烈，如熊熊燃燒的黑焰。

慕容云沉聲厲喝，“周絮，聽令！”

周絮不不愿地移開劍，但一只手還是如鷹爪般死死扣住駱文斌的肩膀。

駱文斌皺著眉，“你們這是想干什麼！要殺要剮，只管手便是，有什麼可拖延的！”

慕容云的視線，又從周絮后聚過來一批著守城軍鎧甲的影，略掃一眼，有二三十人左右，似乎都是沐清風的暗衛。

“不可能！你們何時混城的，我明明……”駱文斌余瞥見那些影，又暗自一驚。

周絮聲音冷冷道：“桑城的守城軍里，有我們的人。”

駱文斌和慕容云俱是一愣。

慕容云先一步反應過來，聲音微微干啞，帶著幾分不確定，“是布政使孫大人的孩子們？”

周絮頷首。

雖未明說，但慕容云已經明白過來，這是沐清風留在城中的一步暗棋，他雖去了戰場，卻在走之前為自己兒步步籌謀。

那幾晚書房中通宵不滅的燈火，一封封傳送的信，神不知鬼不覺的部署。

很難想象，除了沐清風，這天下還有誰能做得到。

兒啊，你真是得了一個世間難得的好夫婿啊！

慕容云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與駱文斌說什麼，卻突然聽到了城樓臺階那邊傳來慕容諾的呼喚聲。

“爹！爹！！您在哪兒？”

“諾兒！”

慕容云驀地一驚。

周絮的視線也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慕容諾拿著一把驗尸用的小刀，挾持著一個男子走上來，后還跟著小喜，舉著雙手，手里攥著一個扁長的木盒，同樣對著那男子。

“張仵作？！”駱文斌喚道。

被慕容諾和小喜挾持的男子繃著臉，語速飛快道：“太守大人，城樓下的守城軍已經被王妃的人制服，太守府那邊和幾倉庫也都失守了……”

慕容諾視線一掃，看到老爹平安無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再轉頭，看到周絮的那一瞬間，忽然明白了什麼，眼眶猝然一紅。

“王妃，別怕，我們來了！”周絮眼眸中的殺意，在看到慕容諾的那一瞬間徹底消散。

慕容諾點了點頭，再看向駱文斌時，語氣更加堅定了幾分。

“投降吧，駱太守，你輸了。”

“想不到，王妃也有如此好手段。”駱文斌垂眸，眼眶中似乎已經被絕二字覆蓋。

慕容諾松開抵在張仵作脖子上的柳葉刀，一把推開他，走到老爹邊，才像是個嚇壞了的小姑娘似的，一扁，悶頭撲進老爹的懷里，哽咽著：

“您答應我，一定要回去的，您不能騙我……”

“諾兒，我的寶貝兒，爹錯了，是爹錯了……”

慕容云心疼得眉揪，一下一下輕輕拍著的后背安，“我的諾兒現在好厲害啊，比爹還要厲害，你是爹的救命恩人，一直都是……”

“爹，您不要死，我答應過娘，會好好照顧您，您也答應過我，要陪著外孫一起玩，您要好好活著……”

“好好，爹一定好好活著，爹保證……”

慕容云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好一會兒，慕容諾才緩過來，重新站起，兩只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一直忍耐著，克制著的那些擔驚怕，那些不安和力，似乎終于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深吸了一口氣，才轉看向駱文斌，慢慢朝他走了過去。

“駱太守，為何要殺我爹？”那語氣并無怨恨，也不似質問。

駱文斌有些無奈道：“王妃何必再問？”

“我心里有答案，可是駱太守呢？”

慕容諾的話，讓駱文斌怔了怔，再抬眸，目對上慕容諾那雙清澈如皓月的眸子，竟然有一瞬的失神。

“……”

“你恨的是這世道的不公，是對亡故者的不平，還是我爹？”

慕容諾的話，就像一把錐刺，毫不留得朝著駱文斌心里那一片籠罩十五載的黑暗刺去。

也許是對他要殺自己老爹的報復，也許是想直接撕碎這片黑暗，讓駱文斌的雙眼不再被仇恨所蒙蔽。

也許作為一個與這個時代曾格格不的人，一個從皇城中走出來的王妃，比深陷困局的駱文斌，乃至那些靖軍孤們，更愿意承認那段錯誤的源到底是什麼。

另一邊，駱文斌怔愣了很久，面沉如水。

依舊被小喜用【子梭】威脅在一旁站立不的張仵作此時淡淡開口，“王妃娘娘已然大獲全勝，又何必殺人誅心？”

“今日沒有輸贏，我所作的，不過是一個兒和一個王妃該做的。”

慕容諾眉頭攢，語調冷，氣度間散發著難以言說的高貴與堅定。

“王爺在前線為國家和百姓而戰，你們卻用糧草和兵作為要挾，利用三十萬靖軍和玄甲軍的姓名，在你們心中，又何曾善待過如今在戰場上那些保家衛國的人？”

駱文斌和張仵作似是沒有想到這一層，不由地瞳孔一震。

“如此深明大義的話，連爹聽了都容啊！”

慕容云眼中猶如波濤翻涌，走上前來，對駱文斌道：“謝謝你，讓我看到了兒的長，再也不是那個躲在我的羽翼下的小姑娘了。

是南淵王妃，與王爺一樣，負保護國家與百姓的責任，做得很好，便是此刻死了，我也沒有憾了……”

“爹！”慕容諾一聲驚呼。

慕容云訕笑著搖搖頭，“爹一時激，說錯了，爹回去罰！”

駱文斌看著父倆之間的互，似乎有一瞬間的疑，但他很快閉起雙目，仰頭向天討了一口氣。

半晌，他才重新睜開眼，似是有一種似是而非的釋然。

“王妃娘娘，今日，教了。”

“周絮，松開他吧。”

慕容諾冷然道：“我不會殺你和張仵作，因為桑城還需要一位太守，功過之論，留到王爺奏凱而歸時，再由他來定奪。”

駱文斌定定地看著，“你就不怕我繼續殺你爹？”

慕容諾微微一笑，道：“我爹今日便會押送資趕往戰場，你若要殺，便追隨而去，沒有那些資的要挾，你能不能殺了我爹，你又敢賭嗎？”

“哈哈哈哈……”慕容云須仰天大笑，“果然是老子的兒！”